精神網絡第一街區,一幢大樓浮空,玫瑰色的數據在其周圍盤旋,渲染出绮麗的色彩。
簡知甯由另一名仿生人帶領,落座于指定位置處。
周圍是由數據構建出的各色奇景,在冰雪中燃燒的火焰中心,一簇玫瑰熱情地盛開,不時朝路過的客人搖晃花枝。西裝革履的男人走過,從侍者的手中接過一杯酒液,澆在玫瑰花枝上。
數據相接的瞬間,玫瑰迅速枯萎。男人的精神頻率被裝置捕捉,在玫瑰化作的灰燼上,數據組成一朵詭異的花苞,随後它被撕裂成碎片,一隻身上挂着破碎眼球的七鰓鳗從中鑽出,布滿吸盤與尖牙的大口外翻,幾十根觸手對着路人耀武揚威地揮舞。
男人的笑還沒綻開,智能控制中心對他警告道:“請勿在公衆場合制造令人不适的幻想景象,否則玫瑰大樓有資格對您實行驅逐。”
警告播放完畢,七鰓鳗憑空消失,豔麗的玫瑰重新綻放。
霓虹燈光經過機械義肢反射,簡知甯收回視線,看向眼前的義體人。
他穿一身黑色風衣,臉上挂着一種虛浮的笑,驗證完等級後,他重新将手套穿在機械義肢上,向簡知甯轉過目光,伸出另一隻手,彬彬有禮道:“你好,周雅臣,我們之前聊過。”
簡知甯的目光落在那隻手上,小麥色的皮膚下隐約可見青色血管。若是不看他手套下的機械義肢,或許會誤會認為他是個自然人。
簡知甯看他一眼,伸出手準備與他相握,然而周雅臣卻在兩人指尖相碰前迅速收回手,笑道:“是不是等了很久?坐下吧,今晚我請客。”
說完,他越過簡知甯徑直坐下,向幻景裝置的方向看去,了然地笑了笑:“之前沒見過吧?這可是方舟今年新推出的款型,玫瑰大樓跟江董有舊,方舟剛生産出來,玫瑰大樓就用上了。”
周雅臣眼底浮上一抹輕蔑,但和氣地對簡知甯說:“但這個裝置隻對義體人和自然人開放,你用不了。”
簡知甯無動于衷,細看他的眼睛,數據波動造成的微光輕輕閃爍,瞳孔記錄下景象更換的頻率,在心底思忖這裝置用到的技術。
周雅臣點完單,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你把資料帶來了嗎?”
簡知甯回頭看他,迅速在仿生人的記憶庫中找到隐藏的資|料,上面詳細地記述了穆君相的行程與近期規劃,以及一份優化精神網絡連接神經的報告。
這份研究成果一旦投入使用,就足以讓禹疆賺得盆滿缽滿。
簡知甯手指放在太陽穴上,閉目查找,片刻後他擡眼看向周雅臣:“方舟得到這份資料後,會給我什麼?”
聞言,喜色頓時滞在周雅臣臉上,他和善地問道:“你難道不是自願為江董提供助力嗎?”
他目光裡難掩輕視,隐隐有些許鄙夷,但這并非單純因為對面坐着的是仿生人,而是類似“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嘲笑。
簡知甯立刻明白:他知道原主迷戀方舟集團的江董。
面上不動聲色,他在記憶庫中更改了報告中的所有關鍵數據,平靜問道:“一旦禹疆發現,我會被送去銷毀,記憶庫中的所有記錄也會被提取出來,等那個時候,這些記憶就是證據。”
周雅臣哼了一聲,他嘲諷地看着簡知甯:“那就把這段記憶徹底銷毀,否則你想連累江董?”
看來原主的感情,從頭至尾都隻是被利用的工具。
他默不作聲,将多處數據往錯誤方向修改,并删除了其中一部分關鍵信息。這些在瞬息間完成,他長睫微垂,面上适當地流露出些許無助。
周雅臣冷笑一聲,赤裸裸地打量他:“你想要什麼?如果下次的東西分量足夠,就給你一個叛逃的機會。但現在,”
他微微俯下身,緊緊盯着簡知甯的雙眼:“你需要向我們證明你的忠誠。”
簡知甯垂眸,将文件從數據庫中發給他。
周雅臣迅速接受文件,并打開進行查閱。
身後的幻景玫瑰開得熱烈,他卻眉頭緊鎖,擡頭問道:“這就是成果?禹疆用這些數據?”
簡知甯淡淡地道:“對。”
周雅臣眉頭擰緊:“但你沒帶來關鍵數據!”
簡知甯平靜地道:“我無法接觸核心數據。”
周雅臣期待落空,氣得大罵:“你有什麼用?!蠢貨!想叛逃到方舟?做夢吧!”
他毫不客氣地在精神網絡中向簡知甯發出攻擊,并且所有攻擊重點都落在了他的記憶庫部分。脫離精神網絡前,簡知甯悄無聲息地收回精神病毒,關閉錄音設置,在宿舍中睜開眼。
周雅臣自以為拿到了隻有少許殘缺的資料,卻不會想到,它已經被修改得面目全非。
簡知甯坐在床邊,靜靜地等待片刻,卻始終沒能等來系統的違規提示。
懸浮車從廣告牌的縫隙間飛過,摩天樓閃着各色迷幻的光芒,全息影像對過路的人綻放出迷人的微笑,推銷市面新推出的一款智腦。
喧嚣的廣告聲中,簡知甯的眸中流光閃爍。
他的确按照劇情,将資料送到了周雅臣手中,但系統卻沒判定他讓劇情出現偏差,這意味着什麼?
——系統并非時時刻刻注意他、并且也隻能檢測出一些過大的劇情偏差!
簡知甯雙唇緊抿,瞳中閃爍着冰冷的光。
……隻可修正,不可參與、制造劇情?
呵。
他低垂目光,感受着這個世界獨有的腐朽氣息。片刻後,才将記錄保存。
正要關閉智腦時,忽見跳出一條通知:“您有來自交流站的信息。”
信息自動展開,是方舟集團發來的私信:“請問是否有意向進入方舟集團工作?”
簡知甯面無表情地回複:“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