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韋府門前,主仆倆沉默對峙。
追魚嬉皮笑臉,弱弱指了指手中的螢火柱:“那二爺,還丢嗎?”
韋延清冷視半晌,道:“誰準你接的?”
接了也罷,他沒注意,到府前才發覺有什麼綠光,回頭一看,追魚好奇心極強地抱着螢火柱琢磨。
活像撞鬼。
追魚道:“天地可鑒,是錢爺硬塞給我的!”
事已至此,韋延清也不跟他掰扯,進府道:“以後這種沒用的東西,不許再接。”
追魚很是喜歡,笑嘻嘻跟着回府。
譽國府面積廣闊,亭台水榭,花園宅院一應俱全。大公子成家住在東房主院,二公子依次居于東房次院,三公子年紀小随薛姨娘住,在西房另有院屋。
夜上梢頭,崔老夫人早已歇息,東房次院外面除了當值的仆婦,并無外人。二公子喜靜,獨住一院,東房值守丫鬟小厮識趣也不會去主動打擾。
陳绾月站在外面等待多時,不見人來。
她問守夜的小厮,隻說二爺外出未歸,月洞門外竹林參差,竹影婆娑亂晃。今夜起了微風。
糾結要不要先走時,兩道身影從南邊石徑走來,前面那位走得較快,仿佛不耐身後追魚的連番搭話。直至主仆二人在她面前站定,陳绾月才回想起為何來此。
追魚兩眼放光,不停嘀咕着“绾姑娘,是绾姑娘!”。韋延清早先已看見院門外的陳绾月,問道:“绾妹妹是來找我的?”
吉祥悄悄回頭,東房次院的月洞大門近在眼前。除了找二爺,還能找誰?
陳绾月低眸道:“......嗯。”
韋延清目光掠過她緊攥的手指,默了默,沒說話也沒進去,仿佛在等陳绾月開口。
陳绾月道:“我想和二哥哥說話。”
天色太晚。韋延清正欲拒絕,忽見陳绾月鎖骨上方有一片紅印子,像是被蚊蟲叮咬,到嘴邊的話又閉進喉嚨,淡聲答應:“追魚,你先回吧,我送绾妹妹回去。”
追魚忙應。那邊吉祥也以準備沐浴用水的借口匆匆先走。
韋延清走道:“沒打燈?”
兩人來得早,那時才臨黃昏。陳绾月點了點頭。
韋延清步子一頓,石徑是用鵝卵石鋪就的,并不平坦,東房這邊離錦繡湖也近,以前不是沒有不打燈失足落水的丫鬟,所幸有巡夜小厮在附近,把那丫鬟救了。
“在這等我。”他說完,轉身原路返回,譽國府各主子院内所用東西,尤是燈籠這種易弄混的,為防下人濫用夜裡苟且,都标注有記号。
把燈籠借她并不合适,再則顯眼,有人看到不好。
韋延清把追魚極喜歡的螢火柱奪了借用。
陳绾月看見時,認出那是京鑒館的螢火柱,綠光一照,不似方才那般漆黑黯淡,韋延清衣襟口白底裡上唇脂嫣紅,隻有一小塊,并不明顯。
她忙垂下眼睫,無聲和身邊男人一起走到錦繡湖畔。
......
玉石階下還有一欄,紫藤覆蓋,别有洞天。
府上巡夜小厮經過,亦有湖欄藤條阻擋,看不見他們。韋延清略一思忖,還是領着她去了階下藤簾垂擋的湖邊凹洞。
“有什麼話,說吧。”韋延清彎身将螢火柱支靠在岩石凹壁上。
陳绾月并不奇怪。他們都大了,不懂事的是她,明知不合規卻還在他院外長等。正如碧頃所說,他和公主不出意外将要定親,這種時候傳出風言風語對誰都不好。
韋延清等了良久,不聞有聲。
既是有話對他說,何必這時一言不發?
他視線終于從藤簾移開,入眼是預料中的窈窕身段,韋延清隻看一眼,又繼續去看湖畔明燈。
小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再也不是三年前那個喜歡啼哭的粉團子了。
韋延清一頓,忽記起方才匆匆一瞥,她微有顫抖的肩膀。
難不成三年過去,她還愛哭?
韋延清神色微變,邁出那一步,顯然是想告辭别日再聊。他頓了頓,收回道:“這裡沒外人。”
陳绾月冷得直打哆嗦。“二哥哥為何不理我?”
“我何時有不理你?”韋延清不解。
陳绾月說不出來,連她自己都覺頗為幼稚和無理取鬧。但突然的界限分明,換作是誰都會雲裡霧裡。
她忍不住轉過身去,對上韋延清的視線:“崔姐姐的信你回過,皎然姐姐的信也都單獨回了,為何獨不回我的?我不是想質問二哥哥,隻是想知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韋延清:“我忘記了。”
“你回皎然姐姐的,我之前不懂,現在明白了,”陳绾月自顧自地說,沒管他的敷衍,視線向下落,“現在我也明白了,你回崔姐姐不回我的,是因在二哥哥心裡,我并不重要,所以才忘記。”
陳绾月期待三年,卻是“忘記”。
她眼中淚光閃爍,又覺不該叫别人看見,飛快轉身向外走。
韋延清不明所以,終究還是伸手拉過她,語調微沉:“你都明白什麼了?”
湖面刮起涼風,藤影輕晃。
陳绾月擡頭,撞見那抹胭脂色,她往上看那張拉近的俊臉,眉宇淩厲,仿佛她犯了什麼天大的錯,值得他陰沉臉色。
她去推他:“花魁好看,還善解人意,二哥哥用不着在這攔我。”
韋延清沒奈何,隻得撐身将她壓在岩石壁上,氣息稍顯淩亂,大概是氣的。陳绾月沒敢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