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即可一舉兩得。李紳微微一笑,那邊绾兒他已缜密安慰,隻待除掉韋延清,把人兒從太妃府上接回,言語修飾,就算她是為那養育自己的韋家衆人而不得不從,局勢也已不可挽回,隻能留在他身邊,并且遲早會明白他的好。
待宮門恢複通行,果然有盧太妃急信入宮,交與韋延清手上。
這封信本是為陳绾月到府,發覺事出有異,送去讓韋延清切勿入宮的,彼時韋延清已在城門外,太妃府上的人聽相府小厮告訴,又忙趕去宮外。無奈韋延清等人已進去宮門,太妃府的人沒有通傳,不得入内,隻得就此回去複命。
現在到手,顯然為時已晚,但足夠韋延清明白陳绾月确實在太妃那裡。看過字迹,韋延清當即吩咐了宮中收尾之事,又使張仲輔發出号令,調遣軍馬,自與柴胡一道,兩人各自率領隊伍趕去陳绾月所在。
然而到得那裡,陳绾月卻不知因何不見。
幾經周折,大局已動,一朝不慎就可能滿盤皆輸,還有諸多要事等着他去指示。再則不知她身心如何,韋延清面上肅殺,其實心中憂急,手早已握緊了兵器,俊容染血,冷若訓責,可他願意去理解她的驚惶,壓着聽其不見後騰然升起的無名火,出聲向堂内喊道:“李紳都同你說了什麼?”
霎時之間,韋延清不耐至頂,無法抑制地對李紳起了殺意。
但他緩了緩,隻是暗自握緊了滑膩的劍柄。現在要緊的是先安撫好她,剩下的再作打算也就容易許多。
此時的後堂,陳绾月無聲思度,憶及過往種種,不禁心神俱碎,更有這幾日的鬥智鬥勇,頗費精力,這會忽聽外面傳來熟悉的嗓音,仿佛渾身都軟了一度,恨不能立即跑出去撲進韋延清懷中。可惜腿軟無力。
韋延清怎麼想的,她當然清楚,又何嘗不能明白此時兩人應當齊心共力,不負他走這一遭,也不能中了李紳的圈套。早在此前,李紳已明确告訴過她韋家的情形,生死握在誰手中,态度明了,現時她無法不管不顧,畢竟她不好确定韋延清是否提前有備。
相府衆人的性命,她賭不起那個“萬一”。
無論如何,李紳此番舉動除卻試探韋家,大抵是奔着自己,事因她起,即使韋延清與相府衆人不肯指責埋怨她什麼,但她若有心,也該思索如何使韋家解困。
故此,這時韋延清找來,她也自有一番思量。
盧太妃陪伴在側,因李紳把人送來,猜到一二,面色複雜道:“你怎麼想的?”
陳绾月道:“若是我現在跟他走,李紳不會放過老太太他們。倘若我這時問他可有準備,卻也不妥,畢竟人多眼雜。即使我相信韋延清不是不缜密的性子,入宮前必定顧慮到了身前身後,韋家衆人的安危應是不必過憂,也恐出乎意料,萬一李紳有後手,可如何是好?”
但接下來的話,陳绾月卻垂下眸,并沒說出。
她需要一個和韋延清單獨待着的時機,沒有耳目,來确認韋家衆人是否能夠逃脫。同時也不能顯示自己是要跟韋延清走,以免打草驚蛇。故此她絕不能以和顔悅色的姿态去奔向韋延清懷中,那樣自會有人去給李紳報信。
陳绾月急中生智,忽而撲進盧太妃懷中大哭,一面哭,一面說:“我還見他做什麼?”
盧太妃不解,聽聲不對,忙問道:“這是怎麼?延清費了多大勁才找來,事情已成定局,說是豁出一切也不為過,怎麼這時他來了,你卻又畏縮起來?不要犯倔,老太太他們自然有延清照顧。”
“……”陳绾月隻是不言,一味大哭,悄悄擡頭望了眼急切希望自己出去與韋延清團聚的盧太妃,伸手擦淚道,“姨母想不到嗎?陛下放心将我送來,無非是有了把柄,韋家天變,老太太他們又生死不明,來之前陛下又有言語暗示,把柄還能是什麼呢?我這時出去,豈不……”
她并不說完,話音急轉,悲泣道:“何況我也不願再見他。”
盧太妃皺眉道:“到底什麼原因,你說了就是,延清在外面也等得無措,再拖下去于咱們都無益。”
陳绾月道:“我懷了陛下的孩子。”
盧太妃駭然大驚,不等她反應,陳绾月縱身出門,一面哭喊:“容我與他訣别,就此一刀兩斷,也省去兩人糾纏,事已至此,我還有什麼臉面見他,以夫君相稱?倒不如拼了命,要麼一同死了,要麼以後再不相見。”
說着,她跑出去。韋延清看見,臉色一緩,兩臂才要伸出去接,忽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人一把奪過他手中利劍,韋延清萬萬沒想到,又因見到她,毫無防備,竟真被她奪了去。陳绾月挈了劍,往細白的脖頸上就壓。
韋延清驟然失色,吼呵道:“做什麼?”
後面追出的盧夫人見了,也是大驚,很是意想不到。
好在韋延清及時探手捉住她右腕,陳绾月仍把劍刃往脖子上拉去,氣得韋延清怒不可遏,直接奪了劍,擲在地下,頭目發熱的一手掐住陳绾月脖頸,使她動彈不得。
忽有後怕襲來,正中心髒,一想到方才若是他沒攔住,會有什麼後果,當下從牙縫喉間擠出一道厲聲,怒道:“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