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曉棠沉默片刻:“阿音姑娘,你稍等我一下。”
阿音點了點頭,就見對方四下張望了一會兒,挑了個院中最高的樹,爬了上去,現在了樹梢最頂端。
尹曉棠摩挲着手中的骨韘,思緒萬千。
五柳山莊善騎射,門下弟子都佩韘,也就是拉弓時佩戴在大拇指上的扳指。但韘的材質略有不同,大多數外人都以為,佩玉韘的是内門弟子,佩骨韘的是外門弟子。
其實不盡然。
骨韘也分很多種,有尋常動物的腿骨,也有靈獸的骨頭。其中最具有影響力的,是獵魂鷹的骨頭,那是五柳山莊豢養的靈物,平日裡多是鎖在塔中,有着強烈的攝魂噬魄的天性,非是本門弟子,不可驅使。每一隻獵魂鷹死後,它身上最堅硬的骨頭,就會被做成骨韘,用以嘉獎門内最骁勇善戰的弟子。如老莊主的得意門生,陳勉,她就有兩個韘,一個是她力壓衆人,塔尖登頂後得到的玉韘,還有一個就是她天下揚名後得到的骨韘。
尹曉棠手上的骨韘,也是用獵魂鷹的骨頭做成的。
但這并不是她的東西。
這是她父母的遺物。
尹曉棠的父母均是老莊主近衛,曾經是莊内一等一的高手,因此也得到了嘉獎,有這樣的骨韘。但十幾年前,魔都禍世,她的父母皆戰死,母親的骨韘毀于戰場,那父親的那個,被陳勉帶回,做成了項鍊,挂在她脖子上。
父母過世時,尹曉棠才三四歲,還是懵懂稚子,需要用兩隻手才能握住那個骨韘,如今,她都能一個人外出來闖蕩了。
尹曉棠豎起大拇指,父親的骨韘并不合适,套在她的拇指上仍顯寬大,她笑笑,完全記不起父親的樣子。
“爹,你說這裡會不會有你的老朋友?”
獵魂鷹的骨頭有另外一個作用。
凡是用此做成的韘,彼此之間會産生共鳴,防止戰場之上發生誤傷。
尹曉棠豎着大拇指,另一手完全包裹住那個骨韘,運轉自身靈氣,口中念念有詞。
天地間,忽有一絲感應傳來,如同天上北鬥,逐漸連接,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遍布整個江心洲的法陣。
尹曉棠一愣,那些感應并不弱,甚至可以說非常牢固,應該是被人用術法鑲嵌在了某地。
她将這些感應點記下,跳下了樹梢,問阿音:“有沒有筆墨?”
阿音想了想,又像一陣煙似的,鑽進李見塵的櫃子裡,找到了幾張白紙和一支朱筆。
尹曉棠還覺得奇怪,怎麼有人喜歡用朱筆?但事态緊急,她也來不及多想,便在紙上細緻地标注好感應點。而後她掏出那張江心洲的布局圖,又對比了好一會兒,再将那些感應點連成線。
尹曉棠畫工不好,但也算橫平豎直,并不會歪歪扭扭,她端詳了一會兒:“這是,一朵蓮花?”
蓮花?啊?
她心下泛起了嘀咕,阿音卻一眼看出了這是什麼。
“這是主人畫過的,縛靈鑄器之陣。”
尹曉棠一驚,光聽名字,她就已經察覺到了危險。
“這江心洲,不會都要變成一座煉化池了吧?”
尹曉棠瞪大了眼睛,忙将那兩張紙塞進懷裡,對阿音說道:“阿音姑娘你在這兒守着,我去找一下孫前輩。”
“你注意安全。”
“我沒事。”
尹曉棠随即消失在了視野當中。
阿音獨自守着那幾個人,躺在最裡面的小夏,忽然手指動了動,但很快就沒有了動靜。
尹曉棠在夜色下狂奔。
怎麼會呢?金伯濤怎麼會這種法陣?這是聽海崖的東西,他認識那裡的人?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那些被藏起來的骨韘,到底會起一些什麼作用?
難道,他也和宋家有瓜葛?
尹曉棠不敢細想,飛快地穿梭在建築的陰影之下,她朝着這個江心洲最為明亮的地方飛奔,一頭紮進了宴會主場。
“孫——”
“前輩”二字尚未出口,她就緊急刹住了腳。
孫雪華正靠在别人懷裡睡覺。
尹曉棠感到很意外,很震驚。
李見塵擡眸,見到這個小姑娘,默默伸出食指,尹曉棠以為他是想讓自己小聲些,免得打擾了孫掌門。她便深吸一口氣,假裝自己不存在,蹑手蹑腳地溜到了二人旁邊。
“李前輩,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嗯?”
又一次聽到這句“李前輩”,李見塵仍然感到稀奇,便收了手,搭在膝上。
他本來是想動點手腳,以免尹曉棠走漏風聲,但現在,被她撞見,也許并不是一件壞事。
“什麼事呢?”李見塵笑盈盈的,有些好奇這個小姑娘會給他帶來什麼有趣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