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想着,心裡面卻空空的,沒有一個準确的答案,她甚至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身份,沒有追究為何她會在這裡。她沉默地點了點頭,想說話,這才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李見塵親自給她蒙上了眼睛,在她唇上貼了一片金箔,阿音輕輕咬了下,之後就是一陣劇烈的牙痛,之後就不敢咬了。自此,她就聽憑對方差遣,學習了術法,替他傳達指令。
“我起初很擔心主人會讓我去殺人,但他沒有這麼做,他就讓我跑腿,然後回複給他就好。”
栾易山看完,更是眉頭緊鎖:“你第一次見到李見塵,為何是在山崖上?我記得他明明一直埋于地宮,不曾現世,難道,地宮裡的不是他?”
阿音搖搖頭,這些事情她一概不知。
栾易山直覺其中大有蹊跷,但再觀阿音神色,估計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作罷,叮囑尹曉棠早點睡覺後,就兀自出了門。他沒有回自己的住所,而是穿過空無一人的庭院,從角門出去,來到了祠堂中。
這是五柳山莊唯一一處會徹夜點燈的地方。
栾易山在空閑的時候,會在明山城的市集上擺攤算卦,以此來補貼油錢。他固執地認為,此舉能使亡魂歸鄉時,不至于迷路。
待到春日,再回到故土,與我重聚吧。
栾易山垂下眼簾,一步一步,緩緩地走上前,在靈台前奉上長香,再擡頭看去,滿眼都是他熟悉的名字。這祠堂之中,不僅有曆代莊主,還有許多為了山莊前仆後繼的門人。陳勉的牌位被他放在了老莊主偏下一點,和老莊主的兒女并列。
栾易山沉默地盯着那一排牌位,眉間似是染上了淡淡的愁緒。尹曉棠悄悄跟了過來,鬼鬼祟祟地從門口探出小半個腦袋,栾易山捂了捂眼睛,抹去一臉的疲憊,再開始又是那冷漠的腔調:“都跟到這兒來了,還不進來磕個頭?”
“哦哦,來了來了。”尹曉棠赧然,乖乖進去,三叩九拜,行了一個大禮。
栾易山斜眼看了看她,又目視前方,正經問道:“我讓你每天過來上香,你沒有懈怠吧?”
“沒有沒有,我每天很早就來上香,然後再去練功,刮風下雨,從不懈怠。”尹曉棠一臉誠懇,盤腿坐在了祠堂的蒲團上,栾易山的影子投在地上,又斜又長,蓋住了她的大半個身子。
“這麼晚還跟過來,是有話要問我?”
“嗯,想問問栾前輩更多關于我爹娘的事情。”
“沒什麼好說的,我和他們不熟。”栾易山還是嘴上不饒人,尹曉棠低頭,看着地上昏暗的影子,問着:“那我可以戴着我娘親的骨韘去練弓嗎?”
“這本來就是你的,你自己做決定,不要什麼事都來問我。”
尹曉棠忙解釋道:“是,是大管事說——”
“你最好别拿雞毛當令箭,對我沒用。”
尹曉棠察覺到他似乎心情很差,平時就算再怎麼牙尖嘴利,也不會像今天這樣刻薄。
難道,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可她今天一直和栾前輩待在一塊兒,沒有什麼大事啊。
尹曉棠想不明白,盤弄着手裡的骨韘,又看看祠堂裡那一排排的牌位,上面的每個名字,除卻陳勉幾人,于她而言都非常陌生。可栾前輩不一樣,上面的人,也許曾經都是他認識的,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朋友的人。
尹曉棠看着看着,忽然福至心靈,問着:“栾前輩,你是不是在懷念他們?”
栾易山:“……”
尹曉棠一愣,安慰的話頓時憋了回去,難道她說得不對?
栾易山沒有說話,指着陳勉旁邊的那塊牌位,問她:“上面的字,你認識嗎?”
“認識啊。”尹曉棠不解其意,對方又道:“念出來我聽聽。”
“五柳山莊,明音之位。”
尹曉棠一愣,不可思議地看向栾易山,對方一臉凝重:“大小姐喜好山水,及笄之後便常年在外,她修為一般,各方面都更趨近于一個普通人。若世道太平,她也該是一位閑散快活之人。當年山莊蒙難,她剛好出門在外,聞此十萬火急之事,便尋到陳勉,與其一道返鄉,可途中遭遇埋伏,雙雙走散。”
尹曉棠錯愕不已:“你的意思是——”
栾易山長歎:“這個世界上,叫阿音的人很多,我原本并沒有往這方面想。你父母身為老莊主親衛,我都快忘記他們的模樣了,大小姐于我,就更是一個陌生人。”
“可是,她遊曆四方,尋勝訪奇,時常會寄家書過來,對她的字體,我倒是有些許印象。”
栾易山感覺眼睛有些酸痛,連面前陳勉的牌位都有些看不清了,他恍惚間,又聽見這個小霸王在叫他:“小山!小山!阿音寄回來一些新奇玩意兒,你要不要?”
栾易山閉了閉眼,緩緩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