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擱了這麼久,食堂都快下班了。葉蘭绡隻好去烘焙店買吃的。
她喜歡學校烘焙店裡的烤紅薯和烤雞蛋。烤紅薯沒有絲毫經絡,烤到流心,一口下去,香甜味道滑入腹腔;烤雞蛋挑的雞蛋個個又大又圓潤,烤出來的蛋白則呈現一種淡淡的焦黃色,邊緣很有嚼勁,蛋黃有一種幹香,趁熱吃下去,仿佛能吃到火的香味。
葉蘭绡坐在烘焙店吃完了烤雞蛋,握着烤紅薯向教學樓走去。
四月份的天氣有些熱了,葉蘭绡把校服外套拿在手上,隻穿着白色襯衫走進教室。
教室裡安靜極了,想必同學們都整理好了妝發服飾,等待教導主任過來驗收成果。
她剛一推開教室門,一盆涼水兜頭澆下,把她的襯衫和外套都弄濕了。那水還帶着濃濃的腥氣,呈現一種不正常的淡紅色。
葉蘭绡低頭,在盆裡發現了一塊用過的姨媽巾,一抹淡紅從姨媽巾滲透出來,她眼尖地看到用過的地方是黑紅黑紅的顔色。
葉蘭绡想不出有誰會幹如此下作又刁鑽的事,要是她知道是誰,她會把姨媽巾塞進那個人嘴裡。
周圍鴉雀無聲,所有的同學都在回頭看她。
葉蘭绡懷着滿腔上湧的血氣,知道今天這一戰避無可避了。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彭夏,彭夏面色有些慘然,葉蘭绡隻把目光在她臉上稍做停留;她去看劉軍,劉軍低着頭不敢看她;她又找了找張思澤,發現張思澤早不知去向,這人向來是不上晚自習的。
葉蘭绡拎起那片姨媽巾,向離自己最近的梁峪甯甩去。
梁峪甯避了一下,怒道:“你是瘋了嗎?”
葉蘭绡不屈不撓,一腳踹翻梁峪甯的凳子,撿起姨媽巾,眼疾手快地把它粘在了梁峪甯臉上,梁峪甯一閃,姨媽巾好巧不巧貼在了他胸前的衣服上。
梁峪甯驚跳起來:“你特麼究竟是什麼品種的瘋子?”
“我是瘋子?笑話?你們今輔國際1班的人豈不是更瘋?你們聯合起來用這種下作的方式整人,無恥到毫無底線。今天我還真就笑納了這一盆血水,等下教導主任來了我是不會換衣服的,我甚至還要貼着姨媽巾在老師辦公室招搖過市呢!我會貼着它從學校這頭走到那頭,從最前端的教學樓走到最末端的校史館,勢必要名留校史!我還會大聲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你梁峪甯高貴的手筆!”
“都說了不是我!我幹不出來這麼下作的事!”梁峪甯這人很驕傲,一向不屑于解釋,今天卻被逼着解釋了。
“不是你是誰?沒有你的授意會有這麼多狗腿前仆後繼?你到底是低估了自己的影響力,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道德品質?”葉蘭绡當然知道,依照梁峪甯翩翩貴公子的作風,他幹不出來這事。但今天她要将梁峪甯釘死在恥辱柱上,當她第一個殺的雞,儆那些亂跳的猴。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但真的不是我。”梁峪甯被葉蘭绡眼中的瘋狂駭住了,他是無法無天不假,但這種“無法無天”是建立在“真英雄方顯真本色”的基礎上,這麼下作這麼小人的事,他羞于啟齒,堅決不認。
“好啊,我等着您的交代。”葉蘭绡笑了,怒氣仿佛一下子就刀槍入庫了,從爆炸辣椒又變回那個乖順的小學究,“您”前“您”後的叫個不停,梁峪甯都驚歎于她的變臉速度。
周邊同學一句話都不敢說,心裡隐隐有一個念頭:“這鄉下來的姑娘是個混不吝的潑婦,能言善辯的瘋子,第一個讓梁峪甯吃癟的人。”
葉蘭绡坐回座位,梁峪甯卻示意她起身,“去換衣服。”
葉蘭绡不理,任由水珠流淌到地上。
梁峪甯隻好伸手拉起她,把她帶離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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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峪甯把葉蘭绡帶到他在學校的公寓,給她準備了毛巾和新的校服。把她推入了浴室,“去洗個澡。”
葉蘭绡從出了教室就一直不說話,像個木偶。
梁峪甯看葉蘭绡遲遲不動作,站在浴室門口說:“怎麼,怕我動你?我還沒有那麼饑不擇食。”
“您有口罩嗎?”葉蘭绡問。
“口罩?我沒有。”梁峪甯回答。
“我的口罩也濕了,想請您去藥店給我買口罩。”
“你使喚我?”梁峪甯不可置信。
葉蘭绡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拿出他不給她買口罩她就要貼着姨媽巾去遊街示衆的架勢。
梁峪甯打了個電話,“藥店的人等下會送過來。”
葉蘭绡這才鑽進浴室,水聲漸起。
梁峪甯走進另一個浴室,準備簡單沖洗一下,他嫌棄得把襯衫丢進了垃圾桶。
梁峪甯一邊走出浴室,一邊擦頭發,他看了一眼另一個浴室的方向,心想,女生洗澡就是麻煩。
突然,他聽見“咚”的一聲傳來。
“葉蘭绡,你沒事吧?”梁峪甯敲了敲門,試探着問。
浴室裡沒有回話的聲音,“葉蘭绡,葉蘭绡!”他又連叫了兩聲。
梁峪甯已經基本斷定,裡面的人出了事,該不會是洗澡時滑倒,把自己摔暈了吧?
“我進來了?”但願你不要怪我。梁峪甯把門撞開。
隻見葉蘭绡躺在地闆上,整個人蜷成一團,皮膚是不正常的紅,渾身起滿密密麻麻的疹子。
梁峪甯打了家裡的急救電話。
他把葉蘭绡用浴巾包起來,把她抱坐在腿上,擦幹,手下溫香軟玉的手感讓他不敢用力,剛剛洗過澡的身體又汗濕了。
他給葉蘭绡穿着衣服,刻意不去看她,但視線還是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打滑,就像小時候去原始森林徒步,在滑膩的青苔上一次次狼狽地失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