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的拆遷終于破土動工了,到處都是轟隆聲,葉蘭绡白天沒法在酒店學習,隻好轉戰離自己家最近的圖書館。
這是個很小的社區圖書館,裡面都是老頭老太太,幾乎看不到年輕人面孔,葉蘭绡才注意到附近有個安心養老院。
周日她本來想去參加今輔的英語交流會,畢竟她即将參加的選拔考試對口語有要求,但想到昨天在王瓒家的遭遇,她幾乎能知道她将面臨着什麼。
她給自己制定了嚴密的學習計劃,她知道自己不能在短短一個月時間背完四本英語課本,但她可以通過效率更高的“回譯”來鞏固知識,即把英語原文遮住,通過S國國語來翻譯,然後又通過國語,把句子翻譯成英語,她就這樣一句一句、一遍一遍,快速地刷着課文。
出門時天已經擦黑了,葉蘭绡走過圖書館的院子時,發現大門口有一棵老馬尾松,馬尾松并不屬于觀賞松樹,但不知為何會栽種在這裡,葉蘭绡走到馬尾松下,深深擁抱了這棵樹。
據說抱樹可以讓人收獲甯靜和放松,葉蘭绡深以為然。她覺得自己疲憊頓消。
走過圖書館的水池時,她看見一個拄着拐杖的華發老人圍着水池急得打轉,葉蘭绡走近,發現老太太是一個外國人,更确切地說,是一個S國和外國的混血,她問老太太需不需要幫助,老太太說她的貓掉進水裡了。
葉蘭绡低頭,果然發現一隻肥胖老貓在水裡撲騰。
她把書包摘下,從水池上方躍到水泥管道上,然後伸出手去夠老貓,老貓呈現應激狀态下的兇猛,不讓葉蘭绡碰它,老太太大聲說:“求求你,路易十四,别掙紮,這位小淑女是來救你的!”
葉蘭绡無法,隻得橫下心,忽視它亂撓的爪子,一把抓住路易十四的身子,把它從水裡拎了起來。路易十四拼命掙紮,在葉蘭绡手上咬了一口。
葉蘭绡把貓還給老太太,老太太心疼地抱住貓,哄了好一會兒,又看見葉蘭绡受傷的手,一定要拉着她去打狂犬疫苗。
“太感謝了,好心的小淑女。”老奶奶說。
來到社區醫院,醫生告訴葉蘭绡要分期注射五次狂犬疫苗,葉蘭绡心想“這些過度治療的黑心醫院”。
她臉上的不悅之色如此明顯,老太太以為她是怕打針,“别怕啊,你以後每次來打針我都會陪你”,她還從包包裡拿出一本袖珍日曆,在葉蘭绡需要打針的日期下面做了标注。
她支付了醫藥費,一手拄着拐,一手抱着貓,領着葉蘭绡走出醫院。
老太太住在離這裡不遠處的安心養老院,“善良的小淑女,很感謝你今天救了我的貓,路易十四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簡直不敢相信未來沒有它的日子,為了救它,你還受傷了,我的良心十分過意不去。”
葉蘭绡沒想到老太太是這麼認真這麼莊重的人,連連擺手說:“不要緊的,舉手之勞罷了。”
老太太還是熱心地邀請葉蘭绡吃晚餐,葉蘭绡盛情難卻地接受了。
“不過,在此之前,你要先陪我去我的住處洗貓,不然它會感冒的”,老太太做了決定。
這天晚上,一老一少像打仗一樣洗完了貓,實在是路易十四是個脾氣又壞又怪的貓,想按住它洗澡是很艱難的事。葉蘭绡難以相信這種貓會成為老太太的情感慰藉,“這個叫安妮的老太太是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嗎?”
養老院的阿姨走過來,問老太太“這個小女孩是誰”,老太太得意地說“我在S國的孫女”,說完還俏皮地沖葉蘭绡眨了眨眼睛。
筋疲力盡地洗完了貓,一老一少又去了一家環境優雅的餐廳吃飯,“太好了,這是十年來我首次走進這家餐廳,”老太太感歎道,“以前都是一個人,沒有進來的動力。”
葉蘭绡心裡有一些觸動,她似乎天然能和老年人走近,相互陪伴,就像她遠在老家的太太。
兩人又聊了彼此的生活,一般是葉蘭绡在說,老太太在聽。
當葉蘭绡聊到她在翻譯一本晦澀的英語書時,老太太追問“能給我也讀一讀嗎?”;當葉蘭绡聊到今輔和她原來學校的不同時,老太太饒有興趣,“或許你可以寫一篇論文,論述普通中學和貴族精英中學的差異”,一點也沒因為她的出身而低看她一眼,反倒從中看出了她在不同圈層間穿梭的學術價值;當葉蘭绡為英語口語着急時,老太太略一思索,似乎下定決心“我可以幫你練習口語!”
“什麼?”葉蘭绡被這個好消息砸蒙了頭。
安妮告訴她,每天5點半,她會在圖書館的馬尾松下等她。他們可以練習一個半鐘頭的英語,7點鐘葉蘭绡啟程去學校,剛好趕上7點半的早讀課。
“這樣會不會影響您休息?”葉蘭绡擔憂地問。
“我人老了,覺少,我已經很多年都是4點起了。”安妮渾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