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元醫生。”莫老五放下步子,随意地打了個招呼。
“莫先生。”元一把煙拿下來笑笑。“我剛剛去屋裡你不在。”
“哦,我去天台吹風去了。”他一邊扛着一個布面包裹的長形物體,用拇指指了指身後。“是需要我幫忙嗎?”
“不,夜裡已經很感謝了。”
他微笑着沒說話。那隻墨鏡遮擋着他的視線,元一不清楚他在看哪兒,以什麼樣的目光在看。但她能感覺到他的注意力從她的臉落到了手上的煙。就在她如此判斷時,他開口了。
“還要不要火?”他的拇指比出打火機的動作。
她和他身高差了太多,這個像山一樣體格可觀的男人身高怎麼都是奔着兩米來的,這還是他沒站直的情況下。他似乎習慣性凹一點背,如果是經常扛他現在扛着的東西,一切就合理了。他打着他那個金屬雕花的火機,火苗“啪”一聲,像一個被牽了繩的彈力球一樣彈出來。他湊近她,甚至不需要擡胳膊,端着就足夠元一點火。煙對上火光,元一忽然覺得他們體型的對比可能會讓這一幕看起來像是大人喂小孩吃東西——把剝好的什麼東西塞孩子嘴裡。她在女生身高裡中等偏上,人也不瘦,能和她有這種對比,他的塊頭實在可觀。
“我記得上次見你抽煙你用了鑷子。”他兩個指頭松松合合地比劃。可能是發覺她這會不忙,和她提了句閑話。
“丢了。”她剛吐出這個詞,就沒忍住皺起眉毛。氣體的刺激幾乎直奔天靈蓋,她朝一邊咳出口中過度辛辣的煙氣,不可思議地打量着手裡捏着的煙卷。
“……”她自顧自地琢磨着,沒有說話。
莫老五低頭湊近,隔着墨鏡看了一眼濾嘴邊緣的小字,“哦”了一聲笑起來。
“是比克利那家夥給你的煙吧。”他叉着腰爽朗地說。聲音和臉上的逗弄都毫不遮掩。“他抽的煙一根相當于普通的十根!”
“…那都給我真是浪費了。”元一端詳着這根綠色濾嘴的香煙,從兜裡掏出剩餘的一整包。
“我拿走幾根,這些麻煩你還給他吧。”元一說。“他這個等級,煙瘾犯起來要命。”
莫老五看到幾乎整包的煙笑容收住了。他拿起來,若有所思地掃了一遍煙盒,似乎在确信什麼。很有趣,元一僅僅從他面部就看出了他的不可置信。
“這家夥,”他百感交集又恨鐵不成鋼地自言自語。“真是死性不改。”
“沒關系,你們留着用吧!”他随即豪放地把煙放回她手裡。“那家夥會給證明他想給,不用擔心他。再說,畢竟給你們添麻煩了。”
泡上了。一邊這麼說,莫老五如此想。要知道他昨天和比克利提可以把煙分給醫生時,他可是大罵他屌絲。現在可好,說給可給,還是全給——比克利是典型的千金博一笑醉在今朝。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碰見好看的女的,他真可能要什麼給什麼,不知道他怎麼調戲的人家,隻要能讓他高興一下,值不值全憑他自己說的算。
“你同事傷口有些感染,我給他們用了消炎藥,以你們的恢複能力不會有什麼問題了。”元一看着手裡的煙,索性收下了。
“多謝你,這個時候還把藥留給我們用。”他讓肩膀上那個巨大的東西繞着手腕轉了一圈立在地上。“你們組織在這邊的人為什麼這麼少?我記得聖十字派外援最少40人。”
“另一半在市中心醫院。”她夾着煙,輕輕靠着扶手。“那邊更亂。”
“情況應該緩和了不少。”他談。“我看已經沒有大批的病患了,你們可以抽空休息了。”
“嗯。”
她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垂着眼睛想事。身體散發着筋疲力竭的倦怠。
“我覺得你該去睡覺了。”他語調平穩地說。“你這期間一直沒有休息吧?”
她提提嘴角,沒有看他。“馬上就去休息了。”她若有所思地說。手指尖冒着絲絲縷縷的煙氣。
窗子的晨光映射在她身上,亮透了她側邊的臉,将發絲也染成了近乎透明的金色。光線讓她這邊的眼睛呈現出一層明亮的翠綠,像個玻璃珠子一樣清透,也更有些失焦。她發着呆,神色清淡得像個玻璃制品,臉頰摸上去似乎一定會是冰涼涼的,哪怕還有潮熱的汗。
莫老五覺得她可能撐不到所謂的“馬上休息”,他沒說話。
“我先走了,有其他需要和我聯系。”她起身,眼睛聚焦在二樓。“物資能送進來,你們的人肯定也能很快趕到,提前祝你們一路順風。”
她走過他身旁,快步上樓梯。
随後,朦胧的混沌感侵襲而至,濃稠的黑逐漸覆蓋她的視線,她的感官忽然卡了殼,讓她直挺挺地朝着台階栽去。元一猛然清醒,擡手準備撐住台階。
她腰上的皮帶倏然勒住她的肚子,把她提了回去,她手沒挨到地面又一下子越來越遠,後面的力幾乎把她要扯倒了。發覺是有人拽住了她的皮帶,她一驚,站定就立馬捂住後面的褲邊,警惕地回頭。
莫老五手一提又往回一推讓她站直,後退一步。尴尬第一次出現在他這張遊刃有餘的臉上——這麼拽一個大老爺們沒一點問題,但拽姑娘就不太合适了。她穿着方便行動的直褲,上衣掖在褲子裡,這麼拽很方便…平時哥幾個出去相互這麼拽習慣了,直接拽個屁股蹲玩兒,根本沒想那麼多。他抱歉地亮出手掌,解釋道:“不好意思我習慣這樣拽人了,沒别的意思,你别緊張。我就是看你要摔了。”
元一點頭說理解,她一隻手撐着牆,另一隻手依舊沒從背後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