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副駕駛翻閱照片的時候,身體是朝着他的,她知道。
棕色皮膚的男人也傾靠在這邊,胳膊結實得像防洪水泥袋,頭發垂在兩邊,一副低頭和她認真看相機的樣子。
或許那副架在大鼻梁上的墨鏡該退休了,裡面的視線熱得不自知,在她臉和脖子上憩息,像甲殼蟲徘徊在一片樹葉久久無路可尋,像他粗糙的手背摩挲,若有若無的窸窣。
她不動聲色地眨了一下眼睛,就像在台上熟門熟路的縫線。
她知道他連她眨眼都忘記了放過。
其實她隻需要假裝渾然不知地動動就可以了。比如對前夫作踐手段帶來的成果心生厭倦而挑起眉毛,他就會立馬意識到剛剛太投入,從而跟着她的呼吸同步動作,給愈發粘稠的空氣裡注入點形式主義的克制和無濟于事的松弛。
“還要看嗎?”她遞給他的時候擡眼打量他,獵人幾乎毫無破綻。
“他想幹什麼有頭緒了?”他似乎想讓自己看起來就事論事,但聲音堂而皇之地鑽空子,很溫柔。他看也不看地把相機擋回去,動作緩慢。
他絕對已經看過了。如果是想追她,她的東西他豈止隻看過這點。
“元一,你容易吸引想給你當狗或對你有征服欲的。”
這是莎莉在她了結離婚爛攤子後,邀請她來家裡吃飯時忽然說的。
哦不,是元一做飯,她下班正好吃上。
元一聽完,嘴裡本來美味的炒飯差點味同嚼蠟。
“…莎莉。”她慢慢咽下,喝了口威士忌。“雖然很有道理,但你這兩個分類其實涵蓋了所有男人吧。”
莎莉身上的律師套服還沒來得及脫,擡起那雙看透一切的眼睛,有氣無力地用勺子指指她。“你,結婚前我就提醒過不要和他結婚。”
“過去了就不要提了。”元一揉着太陽穴。
她無可奈何地挑挑眉毛,拿起酒杯歎了口氣。“恭喜結束了。”
“多謝。”
“當狗是男人的好品質。但反面例子就是…”她眼珠看向一邊,意有所指。
“…别說了莎莉。”
“…加油做你想做的事吧,有我呢。”她挖了一勺菜。“以後如果還想選狗,記得要選好狗,哈士奇和獵犬能一樣嗎?要選有本事又給你使喚的,畢竟…”
“這個世界一點也不缺狗。”
“你這話可不像和你男友談了七年能說出來的。”
莎莉猛塞着幾口飯,聽完肩膀一塌,嘴鼓着,寡淡地看向天花闆。
“怎麼的,七年之癢想換了?”元一擡眼看她,嘴上戳她肺管子。
“不至于。”她咀嚼着,用小腹歎了口氣。“可能平平淡淡才是真吧。”
“這不挺好。”
“啧……”她還在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闆,嘴裡的飯快咽完了。
“你知道嗎,我以前一直覺得男人過了25就不行是句調侃,畢竟他25的時候還挺行。”她的話題來了個托馬斯大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