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
白無水回中國定居的第一年,度過了一個充實的春天。
中國入籍門檻極高,除非她被墨蘭謙領養,否則也隻能走人才引進通道申請永久居留權。
不過她病逝的爺爺,卻提前為她準備了一份成人大禮。
白雲天将‘中西結合、運動康複’的畢生研究心血悉數捐獻給了國家,不過由于他與西尼亞深度捆綁,導緻他寫出來的每個标點符号都歸屬西尼亞的知識産權。所以即便這份彌足珍貴的資料有極其重大的研究價值與意義,他們也隻能保守内部傳閱。
然而當問及這位老人有何心願時,他隻說,我有一個孫女,等她滿十八歲後,請允準恢複她的國籍。
白無水拿着嶄新的身份證,從政務服務中心出來,踏上挂滿紅燈籠的街道。
候在路邊的墨蘭謙順手把她送到駕校,身份證開春的第一個用途竟是考駕照。
不過白無水挺興奮,等她拿了駕照,又能在神之子面前裝出新花樣。
現在一月中旬,幸村精市被迫結束愉快的寒假,十分不舍地回日本上學。沒辦法,第三學期考試任務繁重,是初中三年升高中的關鍵期。
但比起之前的跨太平洋戀愛,現在的亞洲異地戀方便太多。兩地時差隻有一小時,不會再出現一個說早安,另一個卻在說晚安的無奈。
而他們最近每天都在通話,但凡聊天時長有一次沒超過一小時,白無水都得反思自己是不是冷漠了。
她每次挂電話看着動辄兩三個小時的通話記錄,都得回憶一下和他聊了什麼。
但除了覺得開心之外,貌似什麼話題也想不起來。
她對自己有了全新的認知,怎麼就能和他一天天聊那麼多廢話呢?
不過,她今天打電話找他是要幹嘛來着?
白無水站在家徒四壁的獨棟别墅裡,冷風一吹,還有點哆嗦。
喔,她想起來了,她是要問神之子設計裝修房子的想法。
她的墨蘭叔在城中園景區送了她一套奢華内斂的獨棟别墅,可當她和神之子興緻沖沖一人一邊推開大門,裡面卻是灰撲撲的毛胚房。
這要怎麼住?
她還在因落差而内心抽搐,某位浪漫藝術家已笑吟吟地構想起這個家的風格設計。
白無水見他興奮,便也跟着笑。
也罷,就當是送給他的立體畫闆,待他慢慢填滿溫暖色彩。
而兩人每天煲這麼長時間的電話粥,自然也引起幸村一家的關注。
奶奶和媽媽經曆過熱戀期的如漆似膠,所以見兩個小孩甜蜜,也隻是嘴上調侃。但公主殿下對騎士大人和哥哥背着她偷偷開心這件事非常不滿。
罪行一,哥哥去找騎士大人玩,不帶她!
罪行二,哥哥自己玩得高高興興,卻不把騎士大人帶回來緩解她的相思之苦!
罪行三,哥哥給騎士大人打電話,還躲在房間裡!
曾經被哥哥寵上天的公主殿下終于在失望中緩過神來,“哥哥,你是不是想一個人霸占騎士大人!”
幸村精市:“……”
公主殿下見哥哥沒有立即哄她,含淚撲進哥哥的懷抱,“嗚嗚嗚嗚~我真的很想騎士大人!你帶我去見見她好不好~~嘛!”
幸村精市在妹妹的眼淚和撒嬌攻勢中,心頭柔軟又郁悶。
他也想見她。
可他們還是學生,要上學!
他摸摸妹妹頭,“她現在在中國離我們很近,等這次考完試,我就帶你去玩。”
又要她等,她已經等了好多個下次了嗚嗚~
公主殿下繼續眼淚汪汪,“那哥哥把騎士大人的電話告訴我,我和騎士大人說說話。”
“……”
公主殿下長大了,已經會對哥哥耍心眼了。
見哥哥猶猶豫豫不為所動,公主殿下要真的傷心了,當初就不該拜托哥哥去替她得到騎士大人。現在哥哥得到了,卻防着她,不願意和她分享。
可她明明那麼愛哥哥,什麼都第一時間給哥哥……傷心,好傷心,“哥哥不愛我了,嗚嗚嗚嗚哇哇嗚嗚嗚嗚~!”
幾分鐘後。
公主殿下從哥哥房裡出來,捏着騎士大人的号碼一蹦一跳開心轉圈圈。
幾天後。
放學回家的幸村精市每次給白某人打電話,都被冷漠無情的聲音提醒:“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第一天,小孩子總是貪新鮮,等過了這兩天就好了。
第二天,妹妹的朋友晚上不找她聊天嗎?
第三天,妹妹作業這麼少,要不要給她請個家教?學什麼都行。
第四天,……斷掉妹妹的電話費!
第五天,他實在忍不住了,給某人發了條短信,‘和公主殿下聊得開心嗎?(微笑臉)’
白某人回複,‘嗯嗯,公主殿下很可愛!’
神之子,‘噢。’
第六天,白某人主動給他打電話,他以為這個鋼筋腦袋終于意識到忽略了他,可接通電話後,卻聽她帶着‘你腦子是不是出問題的’語氣問他,“快把你化學模拟考試的試卷拍給我,你怎麼會不及格呢?!”
幸村精市:“……”
他現在懷疑她們倆聊那麼長時間電話,都是在說他壞話。
中國A市除夕夜
剛吃完年夜飯,墨蘭謙就見她急急忙忙買了飛往東京的機票, “不過完年再去玩?”
白無水埋頭整理大包小包的藥材,“他被網球打中了腦子,我得過去看看。”
墨蘭謙神色頓憂,“打中了那個地方?”
“不知道。”看着交流沒問題,但卻影響了智商,憑神之子這麼聰明的大腦,那麼簡單的試卷怎麼可能會不及格?
情況太反常了,她必須要去給他摸摸腦子,“我去給他把個脈。”
說罷,便拖着行李箱去趕最近的一趟航班。
“……”墨蘭謙默默拿出兜裡厚厚的壓歲錢,糟心地撇進書房抽屜。
然而某個沒良心的小孩似乎想起了什麼,又蹬蹬蹬去而複返,在門口探出頭朝他喊:“叔,新年快樂!”
砰地一聲,一束煙花呼嘯升空,煙火氣點亮了辭舊迎新的城市。
墨蘭謙擡頭望向窗外的熱鬧,孑然一身的他人至中年,似乎終于過上了一個像樣的新年。
他把厚厚的紅包抛給她,“去了好好玩,我初三去美國。但你記得年十五前回來,去鐘教授那讨一個拜年紅包。”
鐘柏嶽教授,是中醫界泰鬥人物,也是‘中西結合’領域的學科帶頭人。他如今雖已年過七十,但依然活躍在最前線,為國家醫科事業作巨大貢獻。
而在那日的學術會議上,他還向全球頂尖的醫學工作者如此說道,“今日,我收白無水為關門弟子,傾囊相授。望借此機,令諸位重識中醫精妙之處。”
白無水回中國第一天,墨蘭謙就打算帶她去拜訪。
但她剛回來那陣子,忙着撒她爺爺的骨灰,天天和精市去爬山遊河。而等精市開學回了日本,她又要着手辦理很多手續。
好不容易等她閑下來能正兒八經去拜師拜年了,這孩子又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腦子裡全是戀愛。
不過,這也沒什麼關系。有大人在,十八歲的孩子可以任性。
*
日本·神奈川 淩晨
幸村精市失眠了。
他覺得自己在某人心目中被扣了魅力分。
尤其經她強烈要求,把化學模拟試卷拍給她看之後,她就沉默了。
她什麼話也沒說,但又似乎表達了多重含義。
可他也不好為自己找借口,畢竟他确實讨厭……很抗拒上化學課。相似的味道總會令他想起在醫院做各種檢查時的陰影。
上化學課太煎熬,幸村精市幾乎每逢化學課,都找借口開溜。
他忙着其他事(逃課)沒學知識點,課後又不積極複習,加上這次模拟考比較難,原本中等的化學成績便一下子掉了檔次。
可他這唯一一次不及格,竟被妹妹向她告了狀!
幸村精市一時間也無法面對自己不完美的形象,他做了良久心理建設,才扯開話題給她發了一條消息:‘今天除夕夜,吃了什麼美食?’
消息石沉大海。
幸村精市給她打電話,電話關機。
他倒沒覺得她故意不理他,隻是猜測可能是墨蘭叔叔帶着她熱熱鬧鬧出去玩,她手機沒帶或者沒電了。
可她在中國度過的第一個新年,他人不在身邊就算了,竟然連一句新年快樂都送不出去。
他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日本淩晨,也是中國夜晚十一點。
距離中國新春佳節的第一秒吉時,還有一小時。
幸村精市輕歎一口氣,打算等到淩晨一點再給她說新年快樂。
如果她還不回複,他就直接去中國找她。
然而也就在這時,“鈴鈴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