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關掉畫面,一邊念叨自己有罪,一邊琢磨等他打完溫網,把他喊過來檢查身體!
不過這個視頻是上午32強對戰賽,下午還有一場16進8。
白無水又喝了幾口水平複好心情,才點開比賽記錄繼續當背景音樂。
神之子前四局打得精準犀利,可當烏雲蔽日,他的動作似受到輕微壓制,跑動和揮拍反應都慢了一瞬。
白無水心中咯噔,隻覺有些不妙,但她沒在那張專注冷靜的臉上看出異樣。
可當她謹慎放慢仔細觀察,卻真瞧出了問題。
他的指尖出現了短暫的輕微抖動,呼吸節奏也不規律,隻是稍一急促,又被他控制住。最明顯的是臉上的汗水,已多得反常。
白無水‘啪’地關掉筆記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資料和證件,出門攔了一輛出租車就去機場。
現在波士頓是晚上十一點,恰好能趕上淩晨飛往倫敦的航班。
白無水等過關登機後,才給教授發信息:“馬丁教授,明天上午十點的會議我線上參加。男朋友發燒了,我現在去倫敦。”
馬丁教授大半夜還沒睡,收到短信有些牙酸,給她回撥道:“他身邊有醫生和教練,需要你為了小小的感冒飛過去?”
這孩子敬業上進,他倒不擔心她因為私事影響工作。
可單趟飛機就差不多七個小時,現在又是項目進展關鍵點,她一來一回耗時兩天的路程,不想耽誤工作,便唯有犧牲休息時間。
電話那頭的她很堅決,“我不是過去當醫生。”
身為女朋友,在他生病的時候過去陪他不需要理由。
她也未等馬丁教授再開口,又道:“飛機馬上起飛,我先挂了,教授晚安。”
馬丁教授:“……”
都起飛了還假模假樣請什麼假!
馬丁教授怒挂電話。
妻子見他大晚上生悶氣,問緣由,“在想明天會議?”
馬丁教授搖頭歎,“白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有點戀愛腦。”
妻子笑,“那也是你等了一年多才盼來的。”
前年的學術會議上,最刁難白無水的學者就是哈佛醫學院最博學精深的馬丁教授。
他和鼎鼎大名的墨蘭謙師出同門,不過他是年長兩輪的大師兄。當年墨蘭謙在哈佛求學時,已晉升為博士生導師的馬丁教授還代替重病的師長指導過他。
兩人的關系至今亦師亦兄亦友,但私底下的友好和學科上的嚴謹缜密是兩回事。
既然墨蘭對這孩子寄予厚望,那他就得驗一驗她的才能是否當真值得墨蘭以前途做保,護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孩闖醫學界。
學術會議上,馬丁教授不僅從中醫角度對她進行發問,還了無數個刁鑽又不容喘息的西醫問題。
幾乎見證過學術會的在讀博士與畢業生都默默汗流浃背,原來馬丁教授對我們很溫柔。
可正當大家以為馬丁教授對中醫嗤之以鼻,對白無水故作為難時,他的态度又在搶人環節180°大轉彎,還搶着話筒對用中文喊白無水,“無水!你隻能是我的學生!”
這番霸氣發言震撼全場。
白無水瞳孔地震,“……”
你搶我當學生,不會是想封殺我吧!
馬丁教授,“……”
不,孩子你聽我解釋。
白無水渾身抗拒,最後是被監護人摁着點頭。
馬丁教授大約是意識到自己在學術會上兇過了頭,他後續也在努力消除她的心理陰影。
白無水在中國一年期間,還每月寫一封郵寄給鐘教授,表意是探讨學術問題,本意是探探她還怕不怕他。
而等她到了哈佛,對她說話也是好聲好氣,眼神更寵得毫無冷酷惡魔教授的尊嚴。
白無水這次敢先斬後奏,會議前跑去找小男友,完全是他縱出來的惡果。
*
英國倫敦。
溫網會場昏沉,悶雷在雲層中隐隐作響。
但運動員等了老半天,這場雨還沒落下。既然不下雨,比賽便照常進行。
幸村精市昨日下午察覺到身體異常,賽後團隊醫生給他做過檢查,診斷有感冒的征兆。幸村精市不能跟身體過不去,昨晚停了訓練,做了理療便早早上床休息。
少年人恢複得快,睡一覺又精力充沛。
可今日雖無太陽,但空氣沉悶,整個會場都浮動着濕潤的燥意。
八進四的比賽,青少年運動員受了影響,越打越沉重。而天公不作美,打到一半,又姗姗來遲地飄起毛毛細雨。
草地吸水質量差,為保證運動員安全,組辦方叫停了比賽。
幸村精市戳着手機,給她發了條短信,‘下雨了,比賽中場暫停。’
這内容沒别的意思,純粹無聊分散一下注意力。
畢竟波士頓現在是淩晨五點,她還在睡覺。
但這場雨來的慢,卻停得快。
幸村精市還沒擦幹頭發就要上場,不過他有始有終,又給她發了一條,‘雨停了,我又比賽了。’
賽場突發狀況是一把雙刃劍,一面影響運動員節奏,中斷了士氣。一面又能令運動員冷靜調整心态,重新應戰。
幸村精市兩者都不屬于,他強大的心髒不受任何幹擾。
可今日天氣反複無常,雨下了一會又停,停了一會又下。
兩人的Messenger對話框裡,幸村精市以及上場下場了三次。
他被磨得也有點無奈了,不過望着甩拍的暴跳對手,他又能心平氣和了。
而在組辦方決定幹脆延期比賽時,天空卻又露出了大太陽。
這磨人的倫敦天,可真會開玩笑。但比賽總算能順利展開。
草地球速快,彈跳不規則,比賽往往較為激烈。這樣的特征幾乎和紅土賽場截然相反。
對手做過仔細研究,知道幸村精市善計謀,為不讓他發揮優勢,每一球都帶着一擊封殺的暴力。
幸村精市并未陷入劣勢,但也無可避免地被調動打快節奏網球。
而經兩個多小時激戰,幸村精市以‘7-5、6-4’的比分先赢兩盤,提前鎖定四強名額。
可這樣高強度持續性的輸出比賽,對他也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挑戰。
他靠着休息室的椅子嗑上眸,隻覺每根神經尚停留在賽場上,在他體内橫沖直撞。有那麼一瞬,他都懷疑心髒不滿氧氣供給,試圖惱怒地跳出胸膛自己掠奪空氣。
他大腦逐漸昏沉,意識到自己快生病了。
窸窸窣窣地,有人推開休息室的門,由遠及近向他走來。
步伐略微耳熟,但幸村精市沒睜眼。
她今天有重要會議,怎會恰好在他生病時出現。一定,是他太想她産生的幻聽。
不過他給她發了那麼多短信,她若看見了,會不會擔心他淋雨感冒。
他先向她報喜,免得她開會分心。
幸村精市打起精神,擡手去拿放入網球袋的手機。
“拿什麼,我給你拿。”
一道近在眼前的聲音似汩汩水流,甘涼入耳。
幸村精市眸光一怔,内心的悶燥忽然甯靜,他不可置信地緩了片刻,才慢慢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