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辭此時已經被凍得不像話,青紫的臉色,看過來的視線也好像沒有焦距,瞧着倒更像個屍體似的,實在沒有什麼看頭。
虞知鸢不覺擰了擰眉。
正在此時,一股溫熱從被他抓着的手上傳來。
虞知鸢現在這小孩兒的身體還沒有修煉過,但之前好歹也做了幾天正兒八經的修士,自然知道這股熱意便是靈力在體内流轉而産生的。
她擡眸,果然瞧見遙光正在給姜辭輸送靈力。
另一頭,謝沉舟似乎也得到了什麼人的指示,見姜辭已經睜開了眼,便交代遙光先帶虞知鸢去學堂,自己則俯身去抱姜辭。
抓着她手的力道對之前的虞知鸢來說或許不好掙脫,但這會兒靈力已經溫暖了姜辭的身軀,她也不怕弄傷他,隻稍稍一用力,便抽出了手。
她如今的個子實在是矮,踮起了腳尖,也還不到謝沉舟腰間,也便沒有看到姜辭漸漸透出血色的唇,很快又歸于蒼白。
眼見着謝沉舟抱着姜辭要往另一個方向去,虞知鸢下意識往前跟了兩步,被遙光從背後一把抱起。
“行了,少主自有人看顧,哪輪到你個小丫頭操心。”遙光指尖點了點她的鼻子,“今日可是你第一日去學堂,别再耽擱了。”
虞知鸢還是不大放心,無奈自己這小胳膊小腿的,哪裡擰得過遙光一個大小夥子,就這麼被遙光三下五除二扛到了肩上。
另一頭,姜辭緩緩轉過頭,視線落在那個同樣被人抱着的小小身影,直至她的身影被風卷着細雪遮掩,直至再也瞧不見。
他眼中有一瞬間亮了下,卻又很快覆滅,重新變得無悲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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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學宮中的弟子有将近四五十人,不分年齡大小,均在同一學宮進學。
而這些弟子中,大部分來自姜氏一族的旁系,還有一小部分則都是自幼無父無母,被姜氏收容入學宮的孤兒。
學宮中負責教學的是姜氏的族老,一個相貌平平,鬓角都已經染上了白霜的小老頭。
“你可知自己為何會身在此處?”族老看着虞知鸢問道。
這個……她還真不知道。
虞知鸢猶豫着,看了眼遙光和謝沉舟,試探性地搖了搖頭。
小姑娘裹着一身白色小披風,藏在兜帽之下的臉上五官精緻,生得極為可愛,特别是那雙眼睛,像琥珀似的,充滿靈氣。
一個未經世事的孩子,本就幼小體弱,屠村時想必受了驚吓,被帶回姜家後更是連發了幾日高熱,興許便是受了刺激,才會記憶恍惚,不記得自己的出身和來曆。
但她不吵不鬧,乖巧的模樣看着多少讓人有些心疼。
“可憐啊。”族老滿懷憐惜地感歎了一聲,随即正色道:“你名虞知鸢,乃弘晝國人士,出身一普通農戶,前些日子村中遭妖獸襲擊,全村隻餘你一個活口,恰好被我外出曆練的弟子遇見,這才将你帶了回來。”
聽到這話,虞知鸢不自覺地眉頭微微一皺。
滅村劇情,好像有點熟悉?
族老見這麼個小姑娘皺眉,心中也是不忍,想了想,又道:“你如今入了我姜氏學宮,便是踏上了修仙一途。凡人壽數不過區區幾十載,仙人壽數不可計也。你好好修煉,日後若有所成,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這話學宮中的弟子已聽過不知幾遍,此時再聽眼中也還是忍不住露出了些熱切的向往。
反倒是虞知鸢眼皮都沒眨一下。
她實在對這話感冒不起來。
要知道這書的背景設定中,已經有近千年都未曾有人飛升,而唯一一個一隻腳踏上登天梯的人,最後還因為心魔發作,将整個世界都給毀了。
而眼前這些人都還奢望着能成仙呢,殊不知他們自己都怕是沒幾年活頭了。
族老見她似乎沒有觸動,面容平靜之中更是透出一絲長輩的慈色,柔聲問道:“你從前可聽聞過修仙的種種?”
“我……我不太記得了。”虞知鸢微微避開些他的目光,白嫩的手指攥了攥裙邊。
族老的視線從她裙邊輕掠而過,又想起她的來曆,歎了一聲。
小姑娘農戶出身,生得又柔軟,膽怯些也是正常。
“無妨,即今日起,你便是我姜氏學宮的弟子。”族老思考片刻,親切笑道:“你年紀尚幼,修煉也不急在這一時,且在學宮先住上幾日,讓你師兄與你好好說一說便是。”
說罷,當即招來遙光,讓他先帶虞知鸢去休息。
路過剛才姜辭暈倒的地方,風雪已經将痕迹全數掩蓋掉,不見人影。
虞知鸢哪裡能耐得住性子來休息,她雖身在姜辭的心魔之中,但實際上她現在已經連姜辭的心魔究竟是什麼都弄不清楚了。
現在的姜辭才那麼丁點大,距離文中說的滅門時間還有好些年,所以姜辭的心魔難道并不是姜家被滅門一事?
不行,還是得去找到姜辭,隻要跟在姜辭身邊,她就不信找不出來她的心魔究竟是什麼。
但……她低頭看看自己的短胳膊短腿,還有小蘿蔔頭似的身子……
自己就這樣摸出去找姜辭,怕不是人還沒找到,自己就先走丢了吧?
她捂着腦袋在床上滾了好幾圈兒,覺得有些冷,又咕蛹着鑽到了被子裡。
大概是小孩兒的身體本就嗜睡,不知不覺的竟然就睡了過去。
虞知鸢再醒過來,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由籬笆圍成的小院中。
院中種滿了瓜果蔬菜,青黃相接。成串的果子橢圓小巧,趕不及結果的花,生于新梢,黃中帶青,小小疊綻。
不遠處是由竹與茅草搭建的一座屋舍,老舊卻不破敗,一側廊下還挂着一排排倒挂的金黃黍杆……
虞知鸢望着這一切,整個人都已經麻了。
搞什麼!
要不要換場景換得這麼頻繁啊,她都來不及适應好嘛!!!
“阿鸢。”忽然有人在她身後出聲喚她。
虞知鸢回頭。
而後睜開了眼。
“醒了。”
遙光沖她一笑,指着外頭微弱的天光,“小丫頭再不起來,早課可就要趕不上了。”
原來是夢。
虞知鸢松了口氣,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
自從穿到書裡,她做夢也做得太頻繁了些。但夢這種東西,也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
她四肢并用爬下床榻,往擱着洗臉盆的架子走去。
遙光來之前還擔心自己手腳太粗,沒法伺候這小丫頭洗漱,沒成想小丫頭個子不高,做事倒是利索得很。除了夠不到洗臉盆,讓他幫忙拿下來點,其他壓根用不着他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