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裴後知後覺去搶:“你瘋了!”
“阿裴,我答應你……”周世臣腦子一陣眩暈,整個人卻直挺挺站在那兒,掩下那一抹落寞。
“我和她,算了。”
一盞茶的功夫,祁華饒有興緻地看着眼前格外乖順的周世臣,眸中閃過一抹耐人尋味的情緒。
“醉了?”祁華問。
周世臣搖頭,語氣十分恭敬,與往日并無半分不同:“多謝陛下關心,沒有。”
祁華不知是信了沒有,朝在一旁畢恭畢敬的鄭國公世子揮揮手,玩笑道:“你今天是壽星,哪有壽星杵在這裡做木樁子的?還是說孤來讨鄭國公府的酒,你不高興了?”
鄭國公世子哪敢,一步三回頭地退下,又在門外千叮咛萬囑咐要伺候好。
被屋裡聽得一清二楚。
隻剩三人,屋内靜了許久。
說不出的詭異氛圍在房中蔓延,一邊是面色平靜眸中卻隐隐跳動什麼的未婚妻兄,一邊是半醉不醒隻剩空殼的發小竹馬。
江裴想逃。
但顯然祁華不願如他的意。恰好此時下人送了點心酒水上來,祁華便道:“周愛卿都流連忘返的酒,孤也嘗嘗味道。”
一入口,熟悉的酒香在舌尖四溢,祁華唇角輕勾,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周愛卿原來喜歡這一口。”
周世臣本一聲不吭,見話題引到自己頭上才緩緩擡頭,眼底露出既非茫然也不是清明的神色。
江裴暗叫不好。
果然,周世臣開口道:“不喜歡。”
他向來寡言,醉後又坐得筆直端正,看上去與往常無異,非親近之人不可覺察。
祁華便饒有興緻地問:“不喜歡也喝?”
周世臣猶疑片刻,誠懇點頭:“有人喜歡。”
祁華聞言坐直身子,長長“哦”了一聲,尾音上揚,落下時瑩白杯中便盛滿醇厚酒香,被他渡進口中。
“孤也喜歡。”
這句話不輕不重,險些從周世臣腦海中輕飄飄地過去,卻又不偏不倚砸中已經亂作漿糊的思緒。
那些被他刻意忽視的、遺忘的畫面随着酒意一同襲來,最終凝結成那一幅漫天煙火下的兩兩相望。
“陛下。”
在江裴不可置信地目光中,周世臣直直看向祁華,問:“您既喜歡,為什麼不藏起來,反而要讓天下人看到她?”
至少。
至少他就不會醉了。
祁華微微眯起眸子,語氣不善:“你這是在質問孤麼,周愛卿?”
換做往日或是旁人早就叩首謝罪,偏眼前是個壯起酒膽的,搖頭:“沒有。”
一觸即發的硝煙味蔓延,就在這時,有人推門而入:
“陛下。”
來人逆光而立,周世臣眯了眯眼,下意識就要喊:“喬……”
“應大人。”江裴連忙開口,起身雙手抱拳作禮。
“江大人也在。”應順澤回禮,溫和道,“過幾日便是江大人的好日子了,準備得如何?”
江裴見祁華默許了這個話題的繼續,便順着應聲,這才讓酒香再度占據上空。
聊着聊着不知怎得,祁華忽然問道:“今天來了個眼生的年輕人。”
江裴尚未反應過來是誰,就聽應順澤接道:“胡大人引薦的後生,瞧着資質不錯。”
祁華颔首:“那你多留意着,不要埋沒了。”
周世臣已沒工夫同他們虛與委蛇,隻得江裴替他陪着聽,這一聽又覺得天旋地轉。
劉敬遠也算資質不錯了?
在質疑應順澤識人眼光與祁華的高瞻遠矚中,江裴選擇閉嘴。
等宴席結束已是深夜。
周世臣自個兒是回不去的,江裴隻得把他送上自己的馬車。
車夫問道:“主子,是送周大人回國公府還是回咱們府上?”
江裴遭了一天罪,忍不住罵道:“你蠢啊,自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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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惟看着眼前呆呆笨笨站在府門前的周世臣,陷入沉思。
月色正好。眼前人高大的身形不動如松,安靜立在那兒,雙手垂在身體兩側。
喬惟趕緊去找青雲,卻不想平日神出鬼沒的人這會兒竟滿世界找不到,隻得認命回來。
周世臣還站在那兒。
“你不進來嗎?”喬惟站在門口,離着周世臣十步遠的距離問。
他不作聲,隻一味站在那兒。
喬惟内心長歎一聲,跨步上前,正要伸手拉他的衣袖:“外頭風大,先進屋再說?”
卻被周世臣一把抓住手腕,随後落入一個寬大的懷抱。
“周……”
“阿惟。”
溫熱的呼吸撒在喬惟脖頸處。周世臣彎腰,将頭埋在她的肩上,又忍不住低低喚了一聲:“阿惟、阿惟。”
喬惟估算着自己有多大可能将周世臣連拉帶拽進屋内,無奈道:“你是喝了多少酒……還能自己走嗎?”
“我錯了。”
周世臣像全然沒聽見一樣,雙臂攏緊,聲音又悶又顫,竟聽出幾分委屈。
“阿惟……”
“我比他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