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晝雪離開的時候已經開春了,天氣沒那麼寒冷,卻是下了一場蒙蒙小雨,濕漉漉的雨絲打濕了人的眼眸,心上像也像被蛛絲密密地裹了一層陰郁。
姜窈撐着一把油紙傘,目送他離開。
白色的衣角在雨絲裡擺動起的弧度越來越小,他的身形越來越遠,姜窈心裡很不安,很怕他像這場雨,天晴之後了無蹤迹,很怕他就這樣走出自己的世界。
她抛下傘,快跑了幾步從後面抱住他的腰身,“江郎,你會回來的對嗎?”
“這是自然,快回去吧。”
“江郎,江郎你給我寫一封婚書吧?等你一回來,我們就成婚。”
她願意抛下姜家的一切,與他私奔又何妨。
沈晝雪被她纏的沒辦法,世道上的女子的大多都矜持,許是沒有受過教養的原因,姜窈說這話的時候沈晝雪總覺得有些輕浮,他皺了皺眉可看着她淚水漣漣,也不知為何說不出重話來。
“央央,現在一切都太倉促了,豈不是委屈了你?”
她搖搖頭,“不委屈,江郎。”
不能再這樣耽誤自己的時間了,沈晝雪先答應了下來。
他敷衍的寫下一個假名字,附上幾句可笑的山盟海誓,姜窈卻如獲至寶般抱在懷裡,“江郎,爾爾辭晚,朝朝辭暮,我等你回來。”
說來也奇怪,本以為江舟離開之後,那啞仆會發作一番,畢竟姜窈不打算再送錢與她,可她卻并無動靜,一連幾天不見人影。
姜窈以為是她又回她兒子那裡待幾天,沒有将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等江舟回來,她便随着他,從今往後姜家的一切都與她再無關聯。
他離開的第一個月,她寫了很多的信向原先的那個地址寄去,無非是一些天氣好或不好,她又多養了一些小雞,院子裡又開出來一塊菜地,以及他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隻是她寄出去的所有書信都石沉大海。
橙黃年級雖小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勸過她,“姑娘或許是他奪回家産了,自然有不少人上趕着貼,他可能早就将姑娘抛在腦後了。”
姜窈心中悶悶的,拿着他看過的書本,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患難與共的情誼,生死托付的信賴,怎麼可能說忘就忘。
她相信他不是那種人,更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他那表哥的底細她不是很清楚,先前寄了許多封信都沒有回音反而引來了官兵,這次說不定就是引将舟前去,轉手把他賣給官府。
她放心不下想要去一探究竟,主意還沒落定,發生了另外一件大事,山下死了個老婦人,半邊身子都被野獸啃食了,形容可怖。
路邊有兩個婦人提着一筐采的春筍路過,聲音慌亂一時間也沒注意音量,姜窈在院子裡隐隐約約聽見了幾句。
“你拿死人的東西真不嫌晦氣。”
“有什麼好怕的,我兒子今年還要交束脩,相公身子也不大爽利,把這镯子拿去換了錢,豈不輕松一些?好姐姐這件事情你可千萬别向官府裡的人說。”
姜窈被這聲音吸引看了一眼她們手中的镯子,好生眼熟,她喊了橙黃,往山上趕去。
到那裡的時候官差正在處理,周圍已經站了一圈的人,姜窈從人群縫隙中看了一眼,扶住身邊的一棵枯樹,彎腰嘔吐起來,橙黃要往前湊,她将其攔下低聲道了一句,“那人是啞仆。”
橙黃驚呼一聲,“怎麼會?”
啞仆為什麼沒有去她兒子那裡反而死在了山裡?若是意外還好,就怕不知不覺得罪了什麼人,姜窈和橙黃憂心忡忡,下山的路上沉默不語。
官府裡的人将啞仆帶下來,檢查之後并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由于那山上險惡,每隔幾個月都會有人喪命也是常有點,官差便斷定這隻是一場意外,通知了她的家人來安葬。
“姑娘也别太擔心了,官差也沒有檢查出來什麼,這隻是一場意外,老虔婆興許隻是想上山采些東西,老天有眼看不過她平日裡的做法就把她收了。”
姜窈點了點頭,這興許也是一件好事,啞仆一死,意味着大娘子的眼線斷了,她能夠有一段時間的自由,姜窈當下打定主意要去尋江舟。
她是個很矛盾的人,身體是沉疴難愈的,性子卻有些開朗和跳脫,不喜歡多管閑事,但對某件事情,某個人上心之後,便可以不顧一切。
第二日,姜窈開始收拾行李。
“姑娘,你非去不可嗎?若是他真是那薄情寡義的負心男子,姑娘該怎麼辦?”
“那我就死心了。”姜窈沒有猶豫,脫口而出,她也不是什麼死纏爛打的人。
橙黃知道自己拉不住姑娘,哭喪着一張臉,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姑娘,我覺得自從他來之後,日子就開始不得安甯,他這人像是有兩副模樣,那日他還把姑娘送給她的糖葫蘆給丢掉了,他……好似并不大能看得起我們。”
姜窈停下手中的動作,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或許他并不愛吃甜的,隻不過礙于我的一番好意,隻能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