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這到底算不算是……你把「心」留給了疊卡拉庇安?”他開了個玩笑,仰着臉笑,眉眼彎彎,卻幾乎落下淚來,“你是不是還準備背着我跟他殉情!”
阿爾哭笑不得,傾身吻了吻那雙水霧迷蒙的翠眸,“我有把握。”
這當然不是真的在拈酸吃醋,不需直言阿爾也心知肚明。然而時隔兩千六百年再來解釋當年那些事,未免有點過于羞恥。阿爾不是不明白未知的等待是件多麼可怕的事,但以當時那種形勢,他必須保證那份繁華永遠之夢開始在魔神生命結束的那一刻,必須确定風神之一柱死亡刹那崩散的巨大力量也一并沉入到了那場永不再醒的夢裡——他必須留在高塔直到一切落幕,若不然,又何必步上高塔,與那位君王對峙?
不過溫迪想要的定然不是這樣的回答吧?阿爾蔫耷耷地開始思考,當他的小精靈拒絕接受他的糊弄之時,要運用怎樣的語言藝術才能把狀況修飾得不那麼糟糕呢?
——可惜他們那麼熟悉彼此,所以歪腦筋還沒開始就被逮着了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擡手壓住那顆毛茸茸的深灰色腦袋,溫迪狠狠一口咬在阿爾唇瓣上,用力碾了碾,才撬開唇齒長驅直入。
我大概仍是在怕的。溫迪心想,又有點忿忿不平,明明當年自己都已經受過一次驚吓了,已經踩在了崩潰的那條線上——哎呀,如果我沒有在廢墟裡找到虛弱到被埋在下面都出不來了的仙靈,如果我沒能将你留在這世間隻能眼睜睜看着你消散,說不定在那時候,我就已經踏入深淵。
……誰讓你什麼都不交代。
“我沒跟你說?”阿爾詫異,仔細回憶了下,心虛地發現自己告訴溫迪「杯皿」和自己之間的聯系的時間的确是在那之後。“我錯了。”他認錯得果斷,溫迪也沒死揪着不放,隻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那塊神秘的藍色三角晶體上。
秉着多說多錯的認識,阿爾乖巧保持安靜,隻試探着碰碰溫迪的指尖,沒被拒絕,便一點點沿着手指握住整隻手,得寸進尺地攥緊,又十指相扣。
溫迪任由他鬧,良久之後,才深深凝視着阿爾,歎了口氣。
“帶走它吧。”
“不行。”阿爾斷然拒絕,“這是支撐夢境的核心力量,去掉的話,「法則」會崩潰,那個碎片也會消失,極有可能導緻封鎖在這裡面的魔力沖破封印,到時候蒙德境内千風卷亂——”
“收回它的話,「杯皿」可以恢複吧?”
從阿爾的神色變化中得到答案的溫迪勾了下嘴角,不再去看那雙布滿焦急的眼睛。
“你把「杯皿」修複吧。我不想再整天提心吊膽,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會讓「杯皿」徹底碎掉。”溫迪低聲開口,沒有抱怨充斥在過去的每一個日日夜夜裡的膽怯與惶恐,僅僅是平靜指出,“我不知道你的記憶現在恢複了多少,但是……僅憑地脈回流給你的那點力量,絕無可能支撐住你全部的記憶回歸。更何況——”
阿爾的神情變得空茫。溫迪轉身,沒有笑意的臉龐帶着神性的冷冽,是阿爾并不熟悉的溫度。
“——蒙德的神,是我。”
提瓦特大陸塵世七國之一、北境風之國蒙德,其執政主神、風神巴巴托斯,如是說道。
被放開的手中空空蕩蕩,好像什麼都沒能抓住。
銀灰色的眼瞳映着神靈不染煙火的聖潔身姿,最終還是暗了幾分明光。
星輝隕滅在一片幽寂深邃的暗藍裡,瑰麗不複,詭豔凋零。從核心的結晶被取走的那一刻起,整個空間開始緩慢而沉重地崩壞。
宛若一場盛大的葬禮。
神靈垂眸,于掌心綻開的華光墜下。
——刹那,風起。
蒼青狂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