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瓦特大陸,神明身上總是被寄托了過高的幻想與期盼。不過在艾爾海森看來,神明同樣屬于生物鍊中的一環,而人類對神的敬畏尊崇理應是源自其行迹而非身份。
話雖如此……實物與描述的差别不能說一模一樣,隻能說毫無關聯。
艾爾海森面無表情地想,就是把教令院上層那群道貌岸然的老頭子擺出來,都比自己遇上的這兩個真正的神更符合人們認知中“神”該有的形象。
——然而艾爾海森同樣清楚,人類的認知往往愚昧盲從,對世人而言真相大部分時候其實并不重要。
言行古怪的異國神明滿身謎團,看似難搞目的卻極為明确,反倒是小吉祥草王身上的問題更大。
作為大慈樹王繼任者的小吉祥草王被帶回須彌城後銷聲匿迹五百年,如今看來大賢者他們宣稱的所謂“深居簡出”不過是場欺瞞民衆的彌天大謊。而小吉祥草王本身所表現出的心性與能力……不,還有一點。
艾爾海森眸色微沉。
尼希爾和小吉祥草王之間,還存在了一個極為關鍵的人物,一個「緣起」、「引導」和「終局」——五百年前隕落的大慈樹王,她的死亡到底是真是假?而她所在的「謎底」,又真的是尼希爾和小吉祥草王所追尋的答案嗎?
無人能給出明确的答案。
艾爾海森無法預知這趟旅途的終點将通往何方,但毫無疑問屆時必然會上演一場出人意料的大戲,至少将對得起這一路的風險艱辛——有一說一,所謂的“風險”和“艱辛”,絕大部分的造成者,分明就是那兩個不靠譜的神。
短短幾日,單身且未婚的書記官年紀輕輕便已深刻體會到了獨身帶崽的艱難,尤其是這其中還混了個任性的熊孩子,于是連乖巧的那個也會被帶歪,讓本就算不得順暢的前路雪上加霜。
總而言之,如今的狀況跟自己的理想生活說不上殊途同歸,隻能說是天差地别了。艾爾海森淡定拿出地圖,從容冷靜的模樣看不出正在腹诽。
蘭那羅已經出現了,那還有必要再到阿陀河谷和善見地走一遭嗎?說起來尼希爾對那個元素生命的原本打算到底是……青年學者不動聲色瞥了眼草之王身邊的蘭那羅跟蕈獸樣元素生命,想想提納裡先前告訴自己的消息,語氣平穩開口道:“我需要确認一件事。”他看向笑容沒心沒肺的魔神少年,沉着問:“你現在所掌握到的線索,能否支撐你解開最後的謎語?”
被點到的阿爾微微側頭,笑着擡眸望去,金屬色調的眼珠在林間難顯亮色,枝葉的光影垂落其中,模糊了所有情緒。
“這個問題可不太好回答。”他攤手,語氣苦惱,卻是盈盈帶笑。而後,在艾爾海森沉默迫人的逼視下,收起笑容,重重歎氣,委屈又無奈,“别那麼兇嘛……好吧,我是說,我能。”
少年斂了笑,神情冷淡下來,原本的無害表象似乎也随之撕裂,露出内裡的寡情與危險,叫人清醒認識到在這幅人類皮囊下非人之物的本質。
提納裡環顧周圍,艾爾海森和小吉祥草王面上均不見意外之色,顯然對少年轉變的态度習以為常,這讓提納裡不禁好奇起這個古怪少年到底用什麼理由讓說服了艾爾海森的同行——與深居淨善宮的小吉祥草王并無交集的提納裡沒有妄自猜測神靈之間的交情或交易,可他自認對那位書記官的脾性還是有幾分了解的,自然也看得出對方并非身處遭遇綁架後的受脅迫境地。
也就是說,“受害者”已經變成了“共犯”。很有趣的轉變,尤其是還發生在艾爾海森這種性格的人身上。當然,如果教令院上層知道了這“背叛”,必然會勃然大怒吧?
想到教令院,提納裡不由皺眉。就在剛剛,艾爾海森告知了一個可怕的真相。出于對艾爾海森能力與品格的信任,再加上一旁的小吉祥草王,即使還沒去求證,提納裡對艾爾海森說的那些事也已信了大半,他為大賢者一系長達數百年的僭越之舉心驚肉跳,又不免對柔弱良善的小吉祥草王心懷愧疚與憐愛。
隻是這一行人的目标……
大慈樹王竟然可能還活着?倘若消息流進須彌,恐怕整個須彌都要陷入瘋狂。
提納裡正暗自思忖,一旁的小吉祥草王突然開口,語調輕柔地詢問道:“尼希爾閣下,你當時是打算對這位……草元素生命做什麼?”
提納裡目光一動,落在少年身上。對方形容枯槁蒼白,眼眸半垂的模樣疏離孤冷,此時掀起眼皮望來,眸光晦暗,恍惚有種觸及死亡的淡漠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