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宸開完線上會議,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順手拿起手機看藍夏回複沒有。
鎖屏界面上隻有一條來自司理的未讀短信,他說自己就在小區門口,給藍夏買了些東西,讓司宸出去拿。
司宸當然不會搭理他,他送給藍夏的那些東西,他又不是買不起。
但客套還是需要的,他點出鍵盤準備回複不用了,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一直以來在藍夏的事情上都有着準到驚人的第六感。
這種猜想往往在最後都得到了證實。
司宸往藍夏的畫室走,還沒走到畫室門口,就看見她畫室大敞着的門,燈光從裡面傾瀉出來,和走廊裡黃色的燈光交織成片羽。
藍夏畫畫的時候是不會開着門的。
房間裡是她才開始起草的畫作,桌面微微淩亂,桌角上放着今天早晨買的零食,有些包裝已經拆開,有的還原封不動,這裡隻有人待過的痕迹,但就是沒有她。
司宸鎖着眉,整個家找了一遍,隻在玄關處發現了藍夏在家穿的拖鞋。
她真的出去了,被司理叫出去了。
司宸總是在暗暗後悔,當年為什麼要去為難妹妹,明明第一次見到妹妹的那天晚上,他對她憐惜又喜愛。但他卻擰巴地說自己不喜歡妹妹,他還對她很壞。
導緻妹妹有了很多時間和司理在一起,導緻妹妹先信任了司理,又先喜歡上了他。
如果當年是他一直守在藍夏身邊,是不是藍夏喜歡的就隻有他。
司宸知道,在這四年裡,司理一直都和藍夏有聯系,偶爾去國外出差的時候還會順便去看藍夏,他會給藍夏買東西,藍夏不會拒絕他,他們會一同在異國的街頭散步,他們如此親密。而他隻是被抛棄的流浪狗,是見不得光的前男友。
他們現在站在小區外會聊什麼?一定是聊到什麼有趣的就看着對方笑,或者司理給藍夏擦汗扇風,司理一直以來都是這麼照顧藍夏的,又或者,他又擡手摸摸她的頭發……光是想象那個畫面都讓他喘不過氣來,他好像又要被抛棄了。
再聯想到他今天無意間看到的藍夏和好友的聊天内容,司宸開始認命般的閉上眼。
大腦有片刻的空白,很快他就做了一個決定,他再次回到畫室,拿起藍夏已經開封過的那包牛肉,撕了一小條放進嘴裡。
咀嚼、吞咽。
五分鐘不到,他感覺到身上有癢意攀附,而後又覺得脖子勒得緊,扯了扯衣領後,舌頭好像也逐漸變得腫大,而後呼吸越來越困難……
快要暈厥過去前,司宸聽到了門口傳來的混亂腳步聲,藍夏連鞋也沒有來得及換就朝他跑來,臉上驚懼不已。
果然,她還是在乎他的……
可下一秒,他看到了在藍夏身後的司理。
藍夏第一次見司宸這樣,他軟軟倒在地上,臉很紅,皮膚上出現了一些細小的紅點,他粗喘着氣,緊緊握着藍夏的手。
司理在看到他這幅模樣後,原先焦急的步伐停了下來,了然擡眉,唇邊提起一點淺淡的笑。
他視線落在不遠處桌上的風幹牛肉上,随後從口袋掏出手機,“小李,把車開進來,開到17棟樓下。”
藍夏眼裡蓄着後怕的淚花,慌張地點着數字鍵就要打120急救電話。
司理捂住她的手機道:“等他們來太慢了,我讓小李把車開進來了,我們去醫院,藍夏你去拿他的身份證,我來背他。”
“好。”藍夏立刻掙開司宸的手起身往卧室跑。
隻留下司宸一隻手張開着,想抓卻抓不住。
司理蹲在他身邊,擡起他的臉左右看了看。
“真是對自己下得去狠手啊。”
司宸怒目而視,嘴巴一張一合說着模糊的話。
“放心,我不會告訴她的。但你得配合我,如果我背你你要掙紮的話,我可就管不住我的嘴了。”
司宸沒有回答,但藍夏很快找到了他的身份證,拿着他的錢夾跑了過來。
“我找到了。”
司理背過身去,反手抓着司宸的手臂搭到自己的肩上,第一次沒有拉動他這個人,第二次,司宸順着他的力趴到了他的背上。
車子一路狂奔到醫院。
急診室内,司宸打了針,吃了藥,還在吊水。
醫生告訴藍夏,司宸很明顯是過敏症狀。
“可我們不知道他有什麼過敏史,這次能檢查出來嗎?”
“現在做不了,下次來醫院做個檢查就知道了。”
“醫生,”司理在一旁道:“會不會是牛肉的問題?我剛剛好像看到家裡桌上有吃剩的牛肉。”
“有可能,具體的還是得等下次來做檢查,記得回來複查啊,他這個症狀還挺嚴重的。”
“好,醫生,我知道了。”藍夏在一旁點頭。
等醫生走後,藍夏才對司理說:“應該不是牛肉的問題,牛肉是我吃的。”
“這樣啊,那等會兒問問司宸吧。”
“哥哥要不你先回去吧,你工作那麼忙,這裡留我照顧他就夠了。”
“我再陪陪你們,等他症狀好點了我就走。”
“麻煩你了。”
司理看着白熾燈光下皮膚發白的妹妹,“怎麼總是和我這麼客氣?”
“因為真的很麻煩你,都晚上十一點了。”藍夏點了點手機看時間。
打過針吃過藥的司宸,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逐漸恢複到了正常水平。他當然了解自己過敏後會是什麼樣,症狀被藥物控制後又是什麼樣。
隻是已經堅持了很多年沒有再吃過牛肉,沒想到現在竟然會這樣破戒。
司理依舊沒離開,盡管司宸已經提醒過要他先走,但他以擔心為由繼續留在了這裡。
打針完已經是一點,司理送兩人回去。
車上,司理坐在副駕,偏頭囑咐司宸,“回去要按時吃藥,仔細排查一下自己晚上都吃了什麼,以後不要再吃了,别讓妹妹擔心。下次記得來醫院做檢查,看看到底是什麼過敏。”
他以一個長輩的姿态在叮囑他,看起來友好親切。
隻有司宸聽出來了他的話裡話。
“知道了,謝謝哥。”他也微笑着大方回應,但他别無選擇,隻能暫時做出聽話的模樣。
他讨厭這種被控制的感覺,好像一切都在脫離自己的掌控,好像又回到了以前,藍夏崇拜信任司理,而自己被司理訓的樣子。
這令他感到挫敗。
司宸偏頭去看藍夏,車内光影變動,藍夏的發絲浸潤在金光裡,她目視前方,目光呆滞,看起來像是又走神了。
車子停了,司理下車送他們。
他又提了一次爸媽要回來的那件事,司宸并不驚訝,仿佛意料之中,他點頭表示已經知道。
見司理的車駛遠,兩人才慢悠悠往回走。
司宸的過敏症狀已經消失,他看起來和平時無異。
“剛剛在車上想什麼?”
“我在想,你到底是什麼過敏。”
“想出來了嗎?”
“沒有。你自己有印象嗎?”
“可能是牛肉,我嘗了一點味道,結果就這樣了。”
藍夏:“怎麼會?你以前吃牛肉不是也沒事嗎?”
“可能基因突變吧。”司宸說着無意識地笑了笑,那樣子像極了從前頑劣的模樣。
“為什麼這樣了還能笑得出來?”藍夏不理解,她是真的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簡直把她吓一大跳,可他卻滿面春風,并不在意,還有心思開玩笑。
司宸不是沒有看過她嚴肅認真的樣子,但這樣子實在久違,他覺得很是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