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心裡“咯噔”一下,有些慌了神,結結巴巴地:“我、我受不得人吵啊,你們、你們自己克制一點。”
“是極是極!”王老爹率先回過神來,臉上閃過一絲得意,對着蕭雲峥高高昂起下巴,像一隻鬥勝的公雞,“我女兒受不得人吵,郎君請回吧。”
蕭雲峥滿心都是委屈與不甘,可看着昭昭疲憊的面容,想到她今日曆經波折,肯定體力不支、精神不佳,心疼都來不及,又怎麼舍得讓她為難?
“你好好照顧自己,我明天就來看你。”蕭雲峥的眼神瞬間變得溫柔似水,飽含-着關切與不舍,低聲喃喃道。
“知道了。”昭昭隻覺得心裡暖烘烘的,像揣了個小火爐,嘴角不自覺地浮起一抹笑意。
王老爹在一旁虎視眈眈,目光緊緊盯着蕭雲峥,直到那輛華麗的馬車和高大健壯的駿馬消失在街角轉彎處,這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我的兒——”
咦?女兒去哪兒了?
而在另一邊,或許是因為與昭昭分别太過心酸,又遭受了王老爹的白眼,滿心無奈,蕭雲峥騎着馬越想越氣,新仇舊恨一股腦湧上心頭。終于,他再也憋不住,猛地掉轉馬頭,怒氣沖沖地朝着定國侯府奔去,将一肚子火氣都發洩在了沈逸風身上,把他胖揍了一頓。
就這樣,昭昭被迫在榻上養傷了七八日。這些日子,她覺得自己無聊得都快渾身長草了。偏偏一個是緊張兮兮的老爹,成天把她當成一碰就碎的豆腐般小心翼翼對待;另一個則是蕭雲峥,盡管每次都被王老爹驅趕,卻依舊熱情不減,堅持不懈地殷勤上門。每次來,都像個填鴨養豬的人,搬來小山般的鮮物幹貨 。
他總是把東西丢進後院就跑,被王老爹拿着大掃帚追打時,還扯着嗓子大喊:“昭昭,我明日會再來的啊啊啊啊!”
這哪裡是讓人安心養病的環境啊?
“唉。”昭昭揉了揉隐隐抽痛的鬓角,滿心無奈,“況且我明明已經好了啊!”
“我兒,來喝湯了。”王老爹興沖沖地捧着一大碗東西走進來,那碗裡的物事泛着一股濃烈的油氣和焦味兒。他滿臉熱切,将碗遞到昭昭面前,“試試阿爹的新手藝。”
昭昭看着大碗裡死相慘烈的魚,還有亂七八糟混在一起的參須、鮑幹,隻覺得一陣眩暈,嘴唇顫抖着:“阿爹,求求您别再糟蹋……别再下廚了好嗎?女兒已經能下床做飯了,您、您也該像君子一樣遠離廚房了。”
蕭雲峥送來的可都是外頭拿着銀子都買不到的上等食材,可老爹卻能把它們亂炖成這麼一鍋黑乎乎的東西,還興高采烈地端來求誇獎。昭昭每次看到都頭暈目眩,既心疼那些珍貴食材,又肉痛它們被如此浪費,恨不得把這些珍馐統統挖坑藏起來,然後把老爹趕到前頭去好好照看書鋪!
“我兒傷得這麼重,可得好好養個一年半載的。你放心,這庖丁之術阿爹已經摸索出心得來了,不敢說精通,卻也略懂略懂了。”王老爹慈眉善目,臉上挂着笑吟吟的表情,“來,嘗一口。”
昭昭眼睜睜看着那碗黑漆漆、仿佛毒藥般的“補湯”一點點逼近嘴邊,冷汗直冒。恍惚間,過去十六年的歲月在眼前飛速閃過。突然,她腦海中靈光一閃,失聲叫了出來:“阿爹,女兒昨晚夢見阿娘了!”
王老爹的手猛地一抖,眼眶迅速泛紅,聲音帶着一絲顫抖:“你、你夢見你阿娘了?”
“是啊。”昭昭心裡有些發虛,眼神躲躲閃閃,聲音小小的,“我夢見阿娘……馭風而行,面色姣好,笑意盈盈,說……說想阿爹為她抄十卷《南華經》,在元始天尊前焚化,以積累功德。”
無量天尊,元始天尊爺爺,請原諒弟子為了保命,不得不假借您的名義,施這“圍魏救趙”之計呀!
“阿爹馬上去抄!”王老爹情緒激動,熱淚盈眶,嗷叫一聲後,立刻轉身跑開了。
“還好,還好。”昭昭一臉劫後餘生的慶幸,心有餘悸地,“《南華經》分内篇、外篇、雜篇,篇幅也算長,足夠爹爹抄上好些日子了。”
況且老爹隻要一頭紮進書堆裡,就會沉浸其中,忘卻外面的時光。趁這段時間,她可以偷偷下床,到前頭去把閉門荒廢了好些天的生意重新做起來。
唉,好不容易才把附近私塾書院的少年們都吸引成了店裡的常客,可不能就這麼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