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傳來皂靴踏在積雪上的聲音,晏不笠以為又是哪個不長眼的修士,他蹙着眉頭,将枝頭間的雪塵捏成一個球,凝了些法力在上面,看也不看就丢了過去。
啪——
但是意料中的驚叫中沒響起,晏不笠疑惑看去 ,冷不盯地和樹下的站着的人對上了眼。
男子仰頭,露出的五官鋒利而冷峻,鴉青色的長發用墨玉冠束起,白衣肅清,衣角獵獵。皚皚天地間,澄澈的淺眸安靜,映着遠處的青山和枝頭上的青年。白得幹淨,黑得分明。
“師父......你回來了。”
梁逢“嗯”了一聲,錯開視線,低頭望向手中的雪球。
晏不笠灌注的那點法力自然不可能傷到人,隻是青衍宗規律嚴苟,冒犯師長可是大不敬。
他坐在枝頭是,見梁逢沒有責怪的意思,才跳下去。
可能心情太不愉悅,他落地時有些沒站穩。
梁逢見狀微微皺了眉,伸出手,冰涼的指尖隔着的襯衣在将他扶正,來自山外的冷意一觸而過。
晏不笠退開一步,他攏了攏身上披着的狐裘,朝四周看了幾圈,确定了隻有梁逢一人,便問道:
“那新來的小師弟呢? ”
半月前,梁逢突然提出要下山一趟。
那時晏不笠正為境界的突破而煩惱,聽到他這麼說,頓時亮了眼睛。
回雪劍尊要下山,這可是件稀罕事兒。
他在雲微山這麼多年,就沒見過梁逢出過幾次山。晏不笠一直覺得他這劍尊師父就是個神仙,什麼事都是淡淡的,沒見過他發火,也很少見到他露出約莫欣喜的表情。
他曾就此問過其他峰的長老,卻聽說梁逢在雲微山待得時間比宗門的任何一個人都長。
晏不笠問他此次出山所為何事。
梁逢說去接個人。
接人?!
梁逢在修真界的威望已是上上,能讓他親自去接得人,不是某個門派的開山祖師就是某族某派的隐士大能。
“誰?林成寺的無蟬大師?還是傳說雪月庵貌比天仙的的庵主?”
晏不笠一邊發着呆,一邊漫無目的地猜測,等擡起頭,卻對上了雙比琉璃還要淺的眸子,
梁逢見他看過來,便将目光收回,淡淡道隻是去接一個孩子。
孩子?!
聞言,晏不笠仍沒忍住長吸一口氣,梁逢什麼時候有孩子了?
梁逢低頭瞥了他一眼,晏不笠再次閉嘴。
他面上乖順了,心中卻在冷笑,他這師父面上看起來冷淡正經,實際上也不過是俗人,竟也耽于那種颠鸾倒鳳的事。
隻是這孩子聽起來應是最近的事,他竟然一點都不知,如此想着,晏不笠莫名生出一股悶氣。
可能是他那時的不悅太過明顯,梁逢的抿直的嘴角放松了些,眉尖反倒輕蹙起,“那孩子......算是你的師弟吧。”
聞言,晏不笠心底的那點古怪終于消散。哦,原來梁逢是要收徒啊。剛剛見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還以為是他的私生子呢。
*
師徒兩人走在雪徑上,濺起了的點點白塵。
梁逢說,這位新來的師弟身體弱,修為低,禁不得風寒,便讓他留在洞中。
他更好奇了。
梁逢畢竟是一世劍尊,能讓他看上并且親自去接的弟子,成為他師弟的人,資質品行外貌都該是上上乘。
他亦步跟在梁逢身後,今入洞穴後,眯起了眼睛适應了光線,終于看清他這師弟的模樣。
晏不笠卻大失所望。
少年看起來還未及冠,因抽條過快的緣故,身形看去伶仃瘦俏,老舊的布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全身灰撲撲的,唯有那雙眼睛勉強算得俊麗。
見到梁逢進去,少年乖巧露出一個笑。
“師父。”
梁逢輕輕颔首,刀鋒般的眉眼化開了些,神色是晏不笠許久再沒有見過的柔和。
他心裡湧上股不是滋味,才相識多久,這山溝裡頭裡來得野崽子憑什麼能得梁逢這樣對待?
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眸子,晏不笠心頭更是煩躁。
果真,這些凡間人就是虛僞,如此想着,他皺着眉從梁逢身後走出。
少年卻在見到他的刹那卻愣住了,臉瞬間漲得通紅,眼睛不住地往石壁上飄忽,就是不看他。先前的機靈作派也全不見,他嘴唇翕張了幾回,才吐出一句話。
“你就是我的師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