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四月,正是人間芳菲滿山時。
試劍大會舉辦的地點在文崇峰,作為教習入門弟子的峰頭,它的山腰處種滿了杏樹和桃樹,意為好果滿天下。
此時山花開得正豔,有風吹來,微白的花瓣就抖動起來,整座峰都蒙上層朦朦胧胧的的粉白,浪漫無比。
這片杏桃林圍繞的中央就是試劍大會舉辦的場地。
試劍大會的上半程,是青衍宗宗内築基未結丹弟子間比試。那些與宗門交好的門派的尊者都沒有來,兩邊高台上坐着大都些各峰頭是有意收徒的長老。
而高台下,試場邊站着的則是宗内參會的年輕弟子。
剛剛比完一場劍戰,現在的氣氛倒還算閑适,還有幾位不安分少年,眼神不住往桃林方向瞟着。那裡坐着煙水峰的女修,她們身旁空位則是留給得來觀會的水月庵弟子。
這兩地方的感情一向深厚,據傳,青衍宗和水月庵的交好都是煙水峰牽得線。
煙水峰的女修蒙着面紗,桃花落在她們發間,山花鬓影,也是好看極了的。
但這種好看往往跟晏不笠無關。
他一身萬年不變青衫,墨發用白玉冠束起,站在看台的高處,僅次于青衍宗掌門的高處,百煉峰長老南宮儀的旁邊。
“你看中得那弟子什麼時候上場。”
“晏不笠,你還是這般沒有耐心。”
南宮儀搖了搖頭,同是妖,他們的作風可謂大相庭徑。他自認自己雖煩這些凡間俗物事,但仍然是願意去做,頂多是“懶”了些。哪像這隻鳳凰,不想理真就什麼都不管。
可誰叫他有個劍尊當師父呢?
隻是他想起前日鳳君的囑托,不免有幾分唏噓。
“阿晏,你再往那個方向看,你那小師弟恐怕忍不住要提前上場了。”
晏不笠聞言,收回視線。
他剛剛确實在看楚吟,能夠日複一日修煉的絕不是浮躁之人,而他今天之所以這麼不耐,有一部分确實是楚吟的原因。
那小子作為要在下半程參會的弟子,出現在在這裡在正常不過。他才飛到高台上,楚吟就發現他,目光熾熱,和周圍那些偷偷往桃林看得少年相比,太明顯。
“他在這裡見着了我,回去話會很多,太吵。”
意料之外的回答,南宮儀眼神複雜看了他一眼,“看來你們師兄弟感情還挺好。”
見晏不笠不語,他又道笑着道,“既然你們回雪峰關系這般和美,還找我幹甚,說不定你多撒兩次嬌,你師尊就将它撤了?”
撒嬌?
晏不笠聽到這詞的第一個反應竟不是荒唐,而是想起了那個晚上,他釋放在梁逢手中的晚上。
藥效雖強,他好歹也是個元嬰修士,釋放過了,就該清醒過來。
他和梁逢對坐在雪夜中,洞外寒風呼嘯,冷杉飄搖。
“師父,我......”
“你......”
他和梁逢幾乎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
雪芽洞裡安靜極了。
梁逢仍在他床邊站着,颀長的陰影沉沉覆下,将他包裹在其中。良久,那人還是開口。
“無事,人之常情。”
晏不笠轉過頭,見到梁逢在掩着長睫從下往上看他,下颌線條鋒利,無端冷峻。隻是被那雙湖泊般的淡色長眸注視着,他沒感到多少羞愧。
心中最多的......
竟是快意。
對的,是以下犯上,将最幹淨清澈不染塵埃的師父一起弄髒,讓其再也不能站在至高處去指摘他的快意。
“這種事是人之常情沒錯,可他......是妖啊!”
卻隻覺得好笑,那天被困在洞中的兩人,一個是舉世無雙的劍尊,一個是天賦異禀的鳳凰,怎麼都不至于拿區區藥性沒有辦法。
可偏偏的在這麼個烏龍上,都選擇了最原始的方法解決。
荒唐?世間還有什麼比這件事更為荒唐?
想到由此那一連串引發的後事,晏不笠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的肉中,他知道,撤開禁制這件事梁逢是不會允的。
場地旁邊的銅鼓敲了兩聲,四周賓客皆歸于寂靜。
“唔,到他了。”
南宮儀忽地湊到了晏不笠耳邊。
場地中,比試雙方的弟子已經到齊,分别站在場地兩端,中間隔着幾座石頭。晏不笠在見到其中一位少年時,忽覺得有些眼熟。
少年身着金色外衫,腰劍系着白玉帶,衣袍的下擺邊用金絲線繡着綻放的蓮花,看起來價值頗為不菲。但此時可能是第一次被這麼多大能盯着,面上還有些緊張。
他想了會,終于回憶起這少年正是他去南宮儀院子拿藥遇到的,說話結結巴巴的那位。
好像姓岑來着?
試劍大會以劍定乾坤,說實話,晏不笠對南宮儀這位準徒弟并不看好。因為百煉峰雖也修劍,但還是以修器修丹為主,并不擅長争鬥。
隻是不知道這南宮儀已有收徒的心思,為何還要搞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