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忽起,亂雲聳動,梁逢一腳踏上了回雪劍,墨發飛舞,衣袂飄飄,看了殿前的人一眼。這是要走了,晏不笠明白,他視線掠過鳳奚,對雲漓揮了揮手,就準備過去。
可在他一隻腳懸空的瞬間,重心後仰,竟是被人一把拉了回去。濃郁的幾乎将人溺斃的暖香将他包裹,忽然間,耳際傳來熱氣,耳垂隐隐發燙,鳳奚柔軟的唇貼了上去,“阿晏,我們昆侖再見。”
身周忽冷,在梁逢即将出聲的瞬間,晏不笠被放開,鳳奚微微笑着與二人告别。
莫名其妙。
晏不笠莫名其妙看了鳳奚一眼,用力地搓了搓耳朵,便跳上了回雪劍。随着叮當一聲脆響,将丹穴山甩在了身後。
淩雲高空三萬裡,世間光華盡收眼中。
他站在薄薄的劍身上,沒有心思欣賞美景,望着漫天祥雲的出神。在昨夜,在鳳鸾宮,他沒忍住問了鳳奚那個問題——他門是不是曾經見過。
那時,鳳奚跪坐着從身後環繞了過來,隻聽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想起來了?”
床榻雖寬,躺兩個成年男子還是勉強,晏不笠躲無可躲,隻好實話實說:“想起來了一點。”
鳳奚沒說話,他想了想,于是又問:“所以,我這段記憶的消失,是不是跟梁逢有關?”
晏不笠想不通,他絕對不是什麼充滿奉獻精神的大聖人,怎會甘心為人蘊養妖丹近百年?想來想去,晏不笠隻能得出結論,當年莫不是梁逢逼迫他這麼做的?
所以會下那麼道禁制,會在他突破化神時,果斷剖去妖丹......
他沉浸在思緒裡,後頸忽傳來疼痛,是鳳奚那厮竟在拿出重重地咬了一口。忍無可忍,晏不笠皺眉将埋在肩膀的腦袋推開,餘光瞥見青紫牙印,他皺了皺眉:“你們鳳凰怎麼還有咬人的習慣?”
昏暗光影照得年輕鳳君的臉半明半滅,眼神幽幽:“阿晏,能夠再次成為梁逢的徒弟,你很開心吧?”
開心?見到梁逢他怎麼可能會開心?
當時南宮儀也說了類似的話,他覺得這對主仆實在是無理,為什麼他們都會得他隻要見到梁逢,就會眼巴巴地湊上去。
他認真道,“鳳奚,你應該知道現在我是恨他的。”
應該......是恨得吧。
高空深寒,冷風呼嘯吹得他脖頸後被咬的那塊有些發疼,當然也可能是心理作用。總之晏不笠還是下意識捂了上去,可手伸到一半,又覺得很奇怪,停在半空中。
“怎麼了?”梁逢忽然開口,幹澈的聲音被風吹得有點散。
可能是為了縮短飛行時間,梁逢将劍禦得很高,腳下起伏山林都看不清,周身隻有大團的雲。其實在這個高度,初學禦劍者往往都會怵得發顫,好在他身為羽族,這個表現也算合理。
隻是回雪劍就這麼大,兩人站得還是很近,動作時,衣角和衣角間的不免發生摩擦。
他搖了搖頭,問:“劍尊,我們這時去哪,是三刀教嗎?”
多日後,再次跟梁逢對話,聲音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按鳳奚的說法,梁逢此時出山,主要目的是為了阻止刀聖開昆侖山,那是念慈老祖的身隕之地。
在青衍宗時候,他就不喜歡三刀教那些人,可是那是說出三刀教幾個字,他心頭竟生出點點期許來。從未有過清楚明白着,他想見到楚吟。
為什麼?雙株草的藥效應該早就消失殆盡,晏不笠茫然不解,聽着心跳不受控制地因此雀躍。他隻好想,就見一面罷了,反正他也認不出他來。
終歸算是欠了這小子的。
良久,梁逢才回答,“不是,我們先去林成寺。”
偌大的紅日幾乎已經隐入群山後後,月色從對面升起。行劍速度陡然加快,冰涼雲霧撲了晏不笠滿臉。他有些站不穩,往前趔趄了半步,腦殼撞到梁逢的後背。
風低了下來,梁逢似乎終于意識到新收的徒弟不過是妖丹都沒有的廢物,升起了保護罩。
他怔怔道,“林成寺?”
梁逢點頭,輕聲道,“嗯,明天早上應該就能到了,你可以先睡一會。”
怎麼會去林成寺呢?印象中,林成寺與青衍宗雖同為中州正派,但交情隻能算一般,至于梁逢,除了跟無禅大師同稱為修真界最深不可測的幾人之一外,晏不笠也想不到其他聯系了。
忽然間,他腦海中浮現出幾幅畫面,但閃得太快,還沒看清,回想起來隻依稀記得的陰森的密林和望不到頭的台階,他是不是又忘了什麼?
晏不笠看着近在咫尺梁逢的背影覺得有些怔神,犯了糊塗,開口時甚至忘了尊稱:“那我們...去林成寺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