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憐生順勢搬回老宅。自那以後,楚憐生再也沒提過要住校的事。
她躺在床上,抑制不住地想嘔吐,想哭泣,卻哭不出來也嘔不出來。
她覺察出失控,周圍的一切都在失控,包括她的身體也全然不受控制。安靜下來,楚憐生告誡自己安靜下來,别太狼狽了。戰栗或啜泣改變不了什麼,隻會顯得自己懦弱又廢物。
她蜷縮着抱住自己,一聲又一聲喊着媽媽,可是媽媽……
媽媽隻是一個模糊的身形,偶爾才會回老宅看看她。媽媽是美麗的遙遠的另一種生物,而父親是深海的大魚,那雙眼太黑,看過來時楚憐生隻能備受煎熬地忍耐,任其挑剔地打量。
父親是不滿意她的,楚憐生向來知道。楚憐生渾身上下除了那張臉能看,其他的在父親眼裡隻配得蔑視。
前些日子楚憐生訂了婚,十八歲生日宴和訂婚宴一起辦了。未婚夫是父親選的,楚趙兩家商業聯姻,楚憐生無力反抗隻能接受。
訂婚前,楚憐生與趙東堂相處過一段時間。她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趙東堂長得英俊,待她也挺好,她該滿足的。
她隻能勸自己,該滿足的。
優渥的生活,英俊的丈夫,以後再生兩個孩子,一輩子就這麼過去……
可是,自打圈子裡傳出風言風語說她是個假貨,趙東堂就變得不那麼溫柔了。以往趙東堂最多拉拉她的手,力道剛剛好,并不會使她疼痛。現在的趙東堂卻會将她手包在自個兒手掌裡,輕慢地揉捏。就算她喊疼,趙東堂也隻是笑笑,并不松開。
她察覺出自己在被遲緩的不甚明顯的輕賤,卻無計可施,隻能任他施為。
趙東堂這時候會摸摸她羞紅的臉,誇一聲“真可愛”。像在馴一隻雀,隻要她服從,他就不介意給點吃食養着。
那天回來後,楚憐生拉黑了趙東堂。
她忽的爬起來,一把抓住床頭櫃上的手機。解鎖打開,把趙東堂拉出了黑名單。
她緊緊地握着手機,期待他能找她。其實現在無論是誰都好,隻要找她,陪她說說話,她大概就不會這麼難過了。
可是沒有,沒有人給她打電話,也沒有人給她發消息。楚憐生甚至翻出了自己的郵箱,裡面除了一些品牌的新品推送什麼也沒有。
她看着那些包包絲巾高跟鞋,食指滑了幾下,便洩氣地丢開了手機。
她此刻不想購買物質,隻想售賣靈魂。把情緒都賣掉,思想也賣掉,一切都賣掉,她不做她自己了,便不用承受接下來不可捉摸的命運。
突然,門被敲響了。
是管家陳叔的聲音。
“小姐,下來吃飯吧。少爺到了。”
楚憐生渾身一顫,想要逃走。
她跟蹤過楚青晚,大哥曾跟一個女孩見過面。坐他對面的女孩長得很像媽媽,隻是更柔,柔到人心坎裡,像一朵沾了晨露的鈴蘭。白白的,嫩生生的,她見了都想保護幾分,生不出厭惡情緒,更何況他人。
本來她視流言如笑話,可見到那女孩後,心裡的底氣消減了大半。她狼狽地逃了回來,每日惴惴不安,期待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虛幻,可……
楚憐生站起來,收拾好自己,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