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承諾過要替他保管,竟然随手就弄丢在地上了。
“我……果然也不是什麼品德高尚之人啊。”
牆壁背後,能聽見失憶者尖銳地吸了口氣。
他一直在等待男爵開門的聲音,突然聽見他說話,整個人一時呆呆地無法回應。
“噢,你,你看到他的玻璃罐了……”
他許久才磕磕絆絆地說:
“怎麼會不高尚……你面對這麼大危險,做出任何事都不為過……——”
鸠奈斯男爵打斷他:
“我知道。我一直表現得很糟糕。
“我粗魯地呵斥和指責你,我——……”
——我很抱歉。
但我并不想當一個壞人……——
鸠奈斯男爵無法說下去。他不是能講出這種話的人,隻是喉結微微滑動,沉聲說道:
“去吧,在那片溫柔的草叢中稍作休息。
“希望你好運。”
失憶者停頓片刻,也啞着嗓子回應:
“是啊,我要盡快找到出口了。
“我也該回到我的現實去,還有要找的人在等着。
“不用為我擔心。”
他笑着向男爵說道。再次邁開腳步,奔跑了起來。
大概是跑去草叢更深處的方向吧。然而在男爵聽來,步履聲并沒有走遠,始終從緊貼牆壁的地方傳來。這似乎是結界的某種異能,可以模糊兩個空間中的距離。鸠奈斯男爵怅然地呆望着牆面:
也不知道,房間與走廊,是以什麼方式連接在一起的。
白色舞姬,到底構建出了怎樣一個世界?還有那片暗閣,其中藏着什麼機關,暗閣裡的那家夥又去了哪裡——
然而這時,對面腳步聲一頓,失憶者突然錯愕地叫了聲:
“有人?
“我看見什麼人從草地跑過去?一晃就不見了?……”
鸠奈斯男爵也輕微震住。
“什麼?你看見有人,真的嗎?”
“對,跑向草叢後的背陰,手裡還拿着什麼很可愛的玩具……
“——啊,他跑去的地方,好像有一座屋子!不會是出口吧,天哪,等等我!!——”
失憶者立刻飛奔着追過去。
鸠奈斯男爵愣了愣,他想起自己周圍也出現過似是而非的人影,忽然間有些警覺:
“你說那人跑向一座房子?”
“你先别過去,你查看一下那座房子有沒有異樣?!?!——”
鸠奈斯男爵慌忙地提醒他。
可是失憶者已經沖進了房間中。“屋子好像很狹窄,看不到那個人的身影了。”他的聲音變得有些膽怯:
“怎麼一下子變得很暗,出口也消失了——啊!! ”
他猝然尖叫起來:
“誰在抓我?!要把我帶去哪裡?!——
“快放開……唔!!——”
鸠奈斯男爵驚恐得渾身冒出寒氣。他大叫道:
“什麼?!你怎麼樣了?!”
——發生什麼了?難道是陷阱?!有什麼人把他帶進了房子裡的陷阱?!
“你還好嗎?!你說話啊!
“你告訴我該怎麼幫你?!——”
他沖上前拼命拍打着牆壁,然而這時,一道裂痕劈過,像閃電般将狠狠地他震開。
“啊啊——!”
鸠奈斯男爵撲倒在了地上。他摔得手臂布滿淤青,可還是一寸寸向前爬去,艱難地用手敲擊着牆面:
“你現在到哪裡了……
“為什麼不說話,你讓我毫不知情,好痛苦——”
然而更多的裂痕在他身邊崩開。破碎的地面開始往下陷落,仿佛漩渦一樣将男爵吸入其中。
——怎麼回事?!為什麼從剛剛開始,這些裂痕就像在追趕我一樣?!——
鸠奈斯男爵并不知道,那是因為他把玻璃罐拿在了手上。震碎房間的力量,就是從裝着人臉的罐子裡滲透出來的。
牆壁背後仍然毫無聲響,不管男爵怎樣撞擊都不再有回音。
鸠奈斯男爵憤恨地嘶吼着:
“怎麼回事?為什麼不回答?到底發生什麼了?!”
他絕望至極地突然笑出來:
“白色舞姬?是你在搗鬼嗎?你把他抓住,想用裂痕把我逼走?
“那就制造更多的裂縫吧!這樣牆壁裂開,我不就能看見那家夥了嗎?哈哈哈……”
“我倒要看看,那家夥說的優美的草地,到底是什麼地方?!”
鸠奈斯男爵扭曲地仰天大笑着。
然而這時,在他感到已無所畏懼的時候,有什麼東西赫然從背後攫住了他。
一瞬之間,動作輕盈得像是霧氣飄過。
可力量卻穩定得令人害怕,仿佛将男爵凍結在半空中,讓他從墜落的趨勢中忽然被釘死。
随後,再慢慢地從滿地裂縫中提起來。
這力道無比熟悉,就像那座傾倒下去的立櫃,均勻地被一點點扳回。
但鸠奈斯男爵已記不清這些了。
此刻的他,隻感到自己被抓在半空中,背後有輕微的氣流波動。
——又是那個人影——
鸠奈斯男爵的頭頂,有細細的銀發垂下來。順着發絲有血液滴落。
仿佛受傷了一樣。長發旁邊還散落着幾條染血的繃帶,卻仍然不妨礙這畫面美得令人心動。銀發像一絲絲細膩的光影。仿佛明淨的空氣中的漣漪。
鸠奈斯男爵就這樣靜止了一刹那,随後,以緻死般的速度被抛擲了出去。
瞬息而過。
就像鳥兒摔打着叼在喙間的獵物。
一切都像幻覺一般。
鸠奈斯男爵無力招架。在溫柔的風聲中撞向密室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