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惑地慢慢走上前。這裡是學校的教室，房間外是寬闊而修剪精美的樓前庭院。然而小卡林推門出去，卻赫然進入一片幽黑，空落落的，華麗的校舍與花台全都不見了。

仿佛從白日瞬時落入了黑夜。長廊般深邃的夜色裡，盡頭處，隐約散發着一點光亮。

——我是穿越空間了嗎？……——

最初進入結界時，他就身處這片幽靜的長廊中。——像在這裡做了一個長夢，現在，終于要出去了嗎？

因為記憶恢複的緣故？——

小卡林屏住呼吸向前走去。每走一步，都感到意識在一點點虛化或者消散。他心想：好累，像是隻帶着一半的神智，或者一半的靈魂一樣……出口漸漸迫近，有什麼朦胧而熟悉的輪廓浮現在夜色裡。小卡林驚訝地睜大眼睛：

“一座房屋？是在哪裡見過？”

屋子十分寬闊，門前有一道門廊，木門邊，未燒盡的蠟燭映出地面淩亂的紅色毯子。

“寬闊的房屋？門廊？緊閉的大門？

“難道、難道我——”

小卡林倒吸一口涼氣。淡薄的月色下，他看見木門上，留着深深的、狗爪劃過的痕迹。

“我的天哪——

“！！”

刹那間，小卡林跌跌撞撞撲向了木門。

他的臉上分不清是笑靥還是抽泣：

“我終于，不是孤孤單單的了——”

…………

馬車出入的通道旁，鸠奈斯男爵将斷裂的插銷重新拼好。這時，房間另一側忽然有拍打聲傳來。

他猛地一驚：

有人在拍木門？

難道庫伯爾回來了嗎？！卡林富商就是這時被抓住的？！

鸠奈斯男爵攥緊手指，屏住呼吸慢慢靠近門前。“啪嗒”！“啪嗒”——拍門的聲音一次比一次虛弱下去。突然，小卡林的喊聲在門外響起：

“是我啊！咳，咳……

“我終于走出來了！我找到你了！！”

“什麼？！”

鸠奈斯男爵的腦中一陣嗡鳴。

“你……你怎麼會在屋門外？……”

他一時沒能明白發生了什麼：

小卡林不是困在牆背後嗎？一牆之隔，卻是根本不同的兩個空間，結界裡隻有白舞姬才能夠穿透隔閡啊！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咳咳……”小卡林說着，話音夾雜着咳嗽與喘氣聲：

“似乎恢複記憶，就能自由行動了！我能和你一起解謎了啊，呼——”

“……”

鸠奈斯男爵有些失語：“你怎麼聽上去這樣虛弱？”

“木門鎖住了，你進不來，會被凍死的吧——”

男爵仍然憎惡着小卡林，此時卻又感到一絲心痛。或許，正是憎惡加劇了這種痛楚。

他握住把手，祈求似的向外撞了撞。然而，這扇連庫伯爾也沒能撼動的門，竟在砰然之間打開了。

“吱呀”——

男爵心裡一顫：是結界的意志嗎……

他沒有站穩地撲出去，險些将孱弱的小卡林壓在地上。可就在這時，木門仿佛有生命似的向内回彈，貼着小卡林的背脊将兩人推回了屋内。

——該死，果然不會輕易放我們出去！——

男爵和小卡林跌坐在地闆上。他看着對方瑟瑟發抖、不住打量自己的樣子，忽然别過目光，厭惡地站起身：

“别讓我看見這張臉！

“去角落裡縮成一團取暖吧！”

鸠奈斯男爵脫下外套朝他扔去，隻身走向房間中的地窖。——地闆下放着水罐，如果還能找到食物，可以用壁爐燒成熱湯吧？

對了，我記得房屋裡有一捆竹子？——

男爵四下尋找着竹木。他朝書桌旁走去，然而就在這時，有什麼東西狠狠撞向了他的後背。

“啊啊！！——”

鸠奈斯男爵猛地摔倒在地上。

他錯愕地回過頭，赫然發現，壓住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幾乎癱軟的小卡林。

那張冷汗涔涔的臉上，顯露出極度的詫異，以及驚恐：

“你……沒有注意到嗎？

“我的天哪，你一直在這裡，沒有聽見嗎？……

“你是在假裝嗎？！”

鸠奈斯男爵呆滞地望着他：

“什、什麼？”

他拼命地想要爬起來，可小卡林發狠地按住他的手臂：

“你做了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為什麼不告訴我房間裡還有‘這個’……”

他的眼睛裡，瞳孔一點點慢慢放大。小卡林驚懼地瞪着男爵，抓過桌子前的木椅，像是武器一般慢慢舉起來。

男爵的臉被木椅的陰影覆蓋：

“你要做什麼？

“你瘋了！！”

他駭然想起白舞姬的話：如果沉迷在結界中，會喪失心智，分不清現實和幻象的！

“該死，你看到什麼幻覺了？

“你喪失理智了吧？！”

男爵掙紮着甩開小卡林。扭打之際，他的餘光一閃，看見一旁的地面上有什麼薄薄的深色物件。

他瞪大眼睛：

葉子。

是白舞姬摘下的灌木葉片！用這個可以将小卡林送出結界！

鸠奈斯男爵用盡全力，伸手朝葉片抓去。

與此同時，小卡林掄起木椅，歪歪斜斜朝着他砸下：“你、你不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