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受到損傷的,并不隻有小卡林,或者卡林富商。
與之相同的情況,還有小男孩瑞比和他的媽媽。
兩人忘記了他們曾被男爵打傷,推入了地下的密道。
白舞姬一定也“殺死”了他們,将兩人提前帶離了密室。或許是怕他們太過虛弱,困在結界無法逃離吧。
現實中,小瑞比和媽媽都受了傷。瑞比身上有許多淤青,并且因為着涼發起了燒。而他的媽媽,肋骨傷得很重,差一點就要折斷了。
鸠奈斯男爵甚至不确定,這個女人是否真的出現在了密室裡。
黑發男子說過,如果靈魂的力量太微弱,意識是無法在結界中具象化的。也就是說,歪倒在密室中的那捆“竹子”,或許隻是小瑞比一個人。他因為發燒而說不出話,隻能在驚恐中嗚嗚地不斷抽泣。
并且,小瑞比還要面對罵罵咧咧、時不時爆發出怒吼的鸠奈斯男爵。
更糟糕的是,進入馬場的房屋後,瑞比還會聽到,從地下傳來的、曾由他自己發出的哭泣和拍打聲。
他不隻作為玩家進入了結界,曾做出的舉動,同樣會被結界複刻出來。
就此推斷,密室中,其實有兩個不同的瑞比:作為玩家、具備意識和靈魂的瑞比,以及埋在地下、作為場景還原的瑞比。
對他而言,這是對麼怪異而可怕的場景啊。
聽着自己的聲音,一次次被迫想起那噩夢般的經曆。
或許算得上幸運,他和媽媽最終失去了這段回憶。但這并不意味着,兩人經受的痛苦就能一筆勾銷。
從醫院醒來後,他們就一直戰戰兢兢,仿佛籠罩在一片陰霾下。
而當兩人見到男爵,更是驚惶地縮成一團,下意識地拼命躲閃開。
“抱,抱歉,男爵先生……
“不知道為什麼,見到您,我總感到如此害怕……”瑞比的媽媽茫然說道:
“可您明明待我不薄,還同意小瑞比一起住進莊園裡……
“噢,男爵先生,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兩天過後,小瑞比的媽媽提出想要從莊園中搬走。
鸠奈斯男爵無法辯駁。最後,隻能望着她,肅穆地說道:
“我不會妨礙你做出的任何決定。
“如果決意離開,我會支付你們接下來一年的生活開銷,就當作這次事件的賠償。
“不過,——”
他握緊手指,真摯地懇求道:
“你現在還需要養傷。小瑞比也需要一個安穩的環境。如果你們願意留下來,我會竭盡全力,抹去你們對我的恐懼。”
直到現在,瑞比母子仍然住在莊園裡。隻不過,并不知會停留多久。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鸠奈斯男爵低下頭去。這時,他的身後響起一陣歡笑,少許将男爵拉回了現實。
“看,我拿過來了!果然很搭配!
“——啊,您怎麼了,鸠奈斯男爵先生!”
卡林少爺興沖沖地跑過來,手裡抱着一個巨大的花瓶。
今天男爵給他送來了一束鸢尾——并不是鮮切的插花,而是連帶着根須一起,可以在卡林府繼續栽種。卡林少爺高興極了,說自己正好有一個新花瓶,現在就要種上去。
然而此刻,男爵卻低垂着肩膀,緊緊抓住自己的手腕。
卡林少爺立刻停在原地。那副神情竟十分無助,像是他自己陷入泥潭,拼命掙紮着想爬起來一樣:
“男爵先生,您遇到了什麼憂愁的事情嗎?
“哦,對,我聽說了,因為這次意外事件,您錯過了一筆生意,是在為莊園的收入感到擔憂嗎?……”
他握着拳,不住捶打另一隻手的手心:
“還有機會,一定有别的機會!
“對了,在離這不遠的菲布裡山,也出産上好的木材,你能夠和那裡的人商量嗎!”
可是鸠奈斯男爵沒有說話。
他直直看着卡林少爺,心想:
——原來,你替我擔心的時候,是這個樣子啊……——
男爵笑了笑:
“不,不是因為生意。
“其實,我剛好想停下來一段時間。最近有些太緊張了。”
“哦,這樣啊,那一定要趁今天徹底輕松下來!”
卡林少爺頓時露出笑容。
他注意力瞬間轉移,剛才的擔憂一點都不剩了。
“你看這隻花瓶!用來養鸢尾,應該合适吧??”
兩人坐在卡林府的花園裡,一邊吃點心一邊閑談着。
鸠奈斯男爵看着他手裡凹凸不平、像是腫瘤樹根一樣的怪瓶子,赫然打了個寒顫:
“天哪,這是什麼東西?
“不會是木頭雕刻的吧?!”
卡林少爺興高采烈地說道:
“對啊,這是來自東方的‘根雕’風格,是不是非常高深!不過,隻有外面一層是木頭,裡面是盛放泥土的陶瓷内膽。
“是我親手做的呢!最近幾天,父親打算把以前的木工房重新啟用。說是突然很想念過去的時光。”
他将木瓶子遞給男爵展示。瓶子裡“叮叮”地發出聲響,鸠奈斯男爵向内看去,發現其中還放着一個長條的白色物件。
“這是什麼?”他伸手取出來,看到那竟是一隻白色長發的木偶。
“啊,這是小時候父親為我制作的玩具,‘銀頭發的魔術師男孩’!”卡林少爺解釋道:
“像是一個傳說中的人物,能用魔法幫人們脫離困境。我這幾天忽然想到,特地從家裡找了出來。”
他接過玩偶,小心地捧在手裡端詳着。
鸠奈斯男爵看着他,低聲問:
“您很喜歡白舞姬——我是說,白色長發的魔術師嗎?”
卡林少爺點點頭:
“至少不是壞人吧。不知為什麼,我很想把這隻玩偶和您送來的鸢尾擺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