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醫院是A市第六人民醫院,離崇茂商區大概五六公裡。
滕靜言開車到醫院,剛在院裡找到車位停好,一輛救護車呼嘯着駛了出去。
閃爍的藍色車燈,像一隻碩大的水母,在寂靜的夜色中奮力掙紮嘶鳴。
兩人都帶着口罩,進了挂号大廳。
三甲醫院的窗口真多,上方的LED屏輪播着坐診的名醫。此時門診已經下班,隻能在側邊的急診處挂号。
好在隊伍不算長,不到十分鐘就排到了。
“麻煩挂号。”陸晴将填好的單子伸入窗口。
“科室怎麼沒填?”窗口裡的工作人員側臉冷漠,将單子又扔了出來,陸晴踮起腳尖摘了口罩,湊近窗口,“喉嚨裡卡魚刺了挂哪個科?”
“門診下班了,去五官科住院部。”
陸晴填好單子,重新遞進去。
打印機咔咔響着,工作人員在打印機吐出來的單子上娴熟地敲上章,是明亮的大廳裡唯一的聲源。
“女演員深夜五官科急診,細思極恐。”陸晴彈了彈手上的單據,環顧四周,好像真有狗仔伏擊似的。
“想多了,十八線糊咖沒人稀罕。再說了,全是原裝,我是真窮。”
滕靜言擡頭挺胸,米色寬大的休閑西裝裡,黑色的羊毛衫衫勾勒出精緻的弧線,雙腿筆直纖細。
五官科住院部在十二層。
本以為這個點沒什麼人,沒想到一出電梯口就看到了七八人,松松散散排着隊。
醫院的氣氛本就壓抑,大家帶着口罩,沒有人交談,隻有手機屏幕泛着白光,更顯得走廊的燈光昏黃而冷清。
“奇了怪,五官科這麼多人,都是五官出了問題的?”陸晴小聲嘀咕。
“醫院哪個科人不多?”
“婦産科吧,聽說生育率急劇下滑。”
“……”
排在滕靜言前面的女人抱着孩子,男孩大概五六歲,伏在媽媽肩上睡着了,燈光在睫毛下投下陰影,媽媽雙手交握,撐着孩子屁股,不斷向上用勁。
“大夫回來沒?”媽媽拍着孩子小心翼翼問。
“沒有。”大概是等了很久,問的人多了,護士頭也沒擡。
“孩子鼻子裡塞了玩具,已經好幾個小時了,麻煩你催催醫生吧。”媽媽轉了個身,讓護士看孩子的正臉.
“大家都等着呢。”護士看了眼隊伍,疲憊回答。
孩子的脊背一截露在外面,滕靜言伸手将男孩衣服向下拉了拉。
又等了許久,滕靜言有些困了,小腿有些麻,但喉嚨裡魚刺依然倔強。
“怎麼這麼多人,陳大夫不在?”電梯門打開,一個年輕的男聲問道。
聲音低沉溫潤,帶着一絲涼氣,如雪壓青松。
那人問完,并沒有停步,向左邊的過道裡走。
腳步穩而快,像帶起了一陣風。
“剛才有急診沒回來。您手術還順利嗎,我定了餐,還熱着呢。”小護士一改剛才的冷漠面孔,拿着外賣殷勤迎了上去。
陸晴揚起眉毛,拽了拽正在看手機的滕靜言,看着男人背影壓低聲音道,“肩寬腿長,頭身比優秀,極品。”
滕靜言望去,男人站定回身,隻是一個高大身影,卻矜貴冷然。
滕靜言疑惑,“穿着白大褂,你也能看出腿長嗎?”
“我的眼睛就是X光。”陸晴伸出兩根指頭,戳向兩隻眼睛,“透視懂嗎?這哥穿衣顯瘦脫衣有肉,極品男模身材,亞洲人少見。”
“那你快用X光幫我看看魚刺。”
“騷瑞,隻對男士開放。”
“……”
男模并沒有接護士小心翼翼遞上的餐盒,而是捏了捏鼻子上的口罩,用眼風掃了下排隊的人群,淡然道:“我來吧。”
從她們的角度,剛好能看到他的側臉。
即便帶着口罩,那張臉也足夠引人注目。
很快,挺拔的身影進了旁邊的一間診室。
緊接着,那間診室亮起了燈,将門外的一片天地也點亮了,等待的人群終于看到了希望。
陸晴揉揉眼睛:“卧槽,卧槽,我沒眼花吧?那不是——”
滕靜言有一秒鐘的怔忡,回過神來,繼續低頭看手機:“不是。”
“我還沒說是誰。”
“我管他是誰。”
“少裝。小護士,你們醫生叫什麼?”陸晴攔住護士問。
護士拿着沒有送出去的餐盒,本就有些沮喪。陸晴冷不丁一問,瞪圓了眼睛,指了指側面牆上的醫生簡介:“應赫應醫生,自己看。”
“操。”陸晴看向滕靜言。
滕靜言心髒仿佛被攥了一下,酸脹感如漲潮的海岸線,被浪花拍打地一片潮濕。
一個接一個患者進去,一個接一個出來。雖然速度還是很慢,但隊伍好歹動起來了。
滕靜言倚在診室外面的架子床邊打起瞌睡。
陸晴幸災樂禍,又是拍牆上的醫生照又是從門縫裡偷看,“什麼叫緣分一座橋,姜太公居然是應神。”
前面的小男孩剛進去沒一會兒,就哇哇大哭。
“不要——”尖叫聲參雜着媽媽的安慰聲。
“放松,你再用勁,可真取不出來了。”應赫的聲音傳出來,比剛才多了幾分溫度。
診室裡恢複了安靜。
又過了幾分鐘,小男孩牽着媽媽的手走了出來,臉上挂着淚痕,手裡捏着一個黃色的樂高模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