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圍在一起,火鍋滾燙沸騰,她和陸晴有說有笑,不再是十六七歲冷冰冰的樣子,有了更多流動的情緒。
從應赫回A市住進這間别墅以來,還沒有招待過任何同學和同事,包括叢雙。并不是刻意低調,而是覺得沒必要。
但是滕靜言住進來以後,他總會擔心,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會不會無聊,會不會害怕?他想讓人間的煙火氣都奔向她,和他一起,溫暖她,捂熱她,融化她。
就像此時此刻。
楊嘉遠:“下周你們也回去參加何盈盈婚禮嗎?”
應赫:“嗯,我把還讓我捎份子呢。”
滕靜言:“嗯,我和何盈盈是發小,我媽和她媽媽關系挺好的。對了,晴兒,你為什麼回去?”
陸晴往鍋裡下牛肉,“我雖然和新郎新娘都不熟,但是我好久沒回去了,我媽前一陣住院了,我剛好去看看她,順便——”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臉頰泛起一抹紅暈,“見家長。”
“這麼快。”滕靜言脫口而出,帶着一絲驚訝和好奇。
他倆在一起也沒多久吧,兩三個月?
在西頌這樣的小地方,見家長就意味着基本定下來了。
“不快,”陸晴喝了一口啤酒,“不定下來我慌。”
陸晴一向快人快語,滕靜言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之前聊天陸晴也說過,楊嘉遠家世清白、模樣周正、工作穩定,在A市這樣男女比例失調的城市,惦記的妹子多着呢。
應赫嗤笑一聲,然後湊近滕靜言道:“學學人家。”
滕靜言側頭,應赫正專注地看着自己,眼神溫柔而深邃。
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耳根微微發熱。
楊嘉遠站起來給大家撈肉,笑眯眯的:“我們程序員整天加班,到三十歲搞不好秃頂了,趕緊定下來我也不怕她跑了。”
滕靜言打量了一眼應赫的發頂,然後湊近他說:“看看人家。”
應赫輕笑了一聲,伸手替她夾了一塊煮得恰到好處的牛肉。
“你們兩個眉來眼去說什麼呢!”陸晴拿起啤酒:“老實說,我沒想過有這麼一天,我和遠子,言言和應神,咱們也能肩并着肩手牽着手了。”
看還珠格格長大的女生,四個年輕人流亡天涯的畫面,是關于愛情和友情的終極想象。
桌子下,滕靜言悄悄拉住了應赫的手。
如果幸福能夠具象,大概就是現在的樣子,戀人在側,朋友在旁。
應赫另一隻手舉起酒,懶散道:“一起潇潇灑灑。”
四人舉杯相碰,清脆的聲音卷在火鍋的熱氣裡,萦繞在别墅上空。
後來,楊嘉遠又喝多了。
楊嘉遠的酒量真不怎麼樣,甚至不如滕靜言,但人菜瘾大,很喜歡喝。
“級花,我特别為你們高興……”楊嘉遠漲紅着臉,傾訴欲開始爆棚,“我之前欺騙過你,我對不起你的信任……十分慚愧……”
滕靜言跟陸晴對視,都有點無奈。
“高二下學期,我轉到一班以後,應神從來沒跟我說過話,可我是他最忠實的信徒!人的腦子怎麼可以聰明成這個樣子,還長得那麼好看!!”
“我就說吧。”陸晴攤手,“他的真愛不是我。”
“有一次,你來找我借書,應神才跟我說了第一句話,‘你倆很熟嗎?’我為了套近乎,就承認了,結果第二天他就給我了一張同學錄,讓我找你填——”
滕靜言想起來了。
高二下學期,楊嘉遠轉到一班後,有一天做早操的時候,給了她一張同學錄。一般同學錄都是畢業才填的,但楊嘉遠吞吞吐吐說,他轉班了,先把四班同學的湊齊,要不畢業要找的同學太多了。
當時滕靜言确實有點奇怪,因為除了她,也沒見楊嘉遠給别人。但是她一向不合群,想着也許他早已經找其他同學填過了也說不定,所以就很爽快地答應了。當天晚自習時,抽空填完了。
至于寫了什麼,她都記不清了。
原來是應赫,滕靜言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戳了一下,軟得一塌糊塗。
楊嘉遠推開應赫的手,繼續說:“你填好後,我就把他給應神了。我就騙過那一次人,是迫于應神淫威,你要原諒我……”
應赫撓撓頭,臉紅到耳朵根,像隻大狗一樣湊過來:“你那時候把我當空氣,這不是不好意思直接找你,就讓他幫個忙而已,怎麼能算欺騙呢。”
“算!”楊嘉遠仰頭又喝一大口,“級花的祝福語是寫給我的!祝我考上985來着,我看到的時候特别心虛!還沒看仔細呢,就被你一把搶走了!你連看都不讓我看了!!”
滕靜言想象着那個畫面,覺得好笑。
看起來嚣張跋扈的應赫,居然會做出這麼幼稚的事。
陸晴看應赫面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給楊嘉遠遞上果汁,“快閉上你的嘴吧,應神都被你說自閉了!”
四個人笑作一團,火鍋的熱氣在空氣中升騰。
滕靜言攬過應赫的胳膊,指尖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臂,眼中帶着一絲狡黠,彎起唇角說:“楊嘉遠,我當時找你借書呢,也是幫陸晴借的,咱倆扯平了哈。”
楊嘉遠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口齒不清:“行啊你們三個,就我一個傻逼是吧。”
陸晴在一旁笑得前仰後合,舉起酒杯,眼中閃爍着明亮的光:“一定是特别的緣分。”
時間朝前走,不回頭。
可命運卻總是奇妙得讓人捉摸不透。
像一條蜿蜒的河流,兜兜轉轉,最終卻将相愛的人帶到了一起。
……
兩人走後,滕靜言和應赫簡單收拾了下,就像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夜晚。
應赫:“想不想看看那張同學錄?”
滕靜言訝異:“還在?”
應赫眉梢一挑:“當然。”
滕靜言被應赫按在他的寫字台前。
擡眼就是從老破小搬走時送他的多肉,晶瑩剔透的姬雨露,被養得很好。
應赫的房間沒她那間大,全屋都是灰色調,一盆綠瑩瑩的小多肉,很紮眼。
旁邊有一排書櫃,從地面直通天花闆,書籍五花八門,還有很多英文書。
那張同學錄被他夾在一本英文百科全書裡。
他站在凳子上,擡手取下,取書的時候,露出一小片腹肌,像投籃時的姿勢。整個房間都時他的氣味,濃郁又輕盈,滕靜言隻覺得渾身都在灼燒。
紙張已壓得平平整整。
應赫靠着書架,手部線條流暢,手部皮膚很白,能看清凸起的青色血管,骨節分明的指尖捏着那張薄紙,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性感。
滕靜言看着自己的字迹,想起寫它的心情,當時隻想快點寫完,不要占用太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