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徑臨走前,聽曲庭同慕閑說悄悄話,他說:“查賬歸查賬,你要是真想動手,我尋思着你多半是打不過的。”
日頭高挂在正南邊的天空上,分外灼人。
曲徑慕閑二人動身向書房走去。
慕閑手裡拎着食盒走在前面,曲徑踩着他的腳步緊随在後面。
一深一淺的腳步接連踩過同一片落葉,晴山色的外袍拂過長滿青苔的石階。
天氣不再似盛夏一般,山風中多添了幾許涼意。
行至一拐彎處時,周邊已見不到其他門内弟子的身影,待到這時曲徑才張口同慕閑道:“昨日我同眠雲師妹下山時正好遇到了下山采買的芊芊師妹。師妹同我們說,門内的食材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要一一登記在冊,領取十分麻煩,所以才會自己下山采買。”
慕閑停下腳步,回過頭看着她。
“山上的東西比山下的貴,既然是精挑細選的,為何曲庭還會吃的不好?”
慕閑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他回答道:“門内所需要的食材向來是分開采購的。”
“門中尚未完全辟谷的高階弟子一般是安排半月進一次食,宗主和三位長老房中每隔兩天便要填一次少量的瓜果,有外客來時也需要上些瓜果糕點,這些時候所用食材和瓜果都是精挑細選的精品。”
“但門内高階弟子尚不足兩百人,其餘的四百餘名弟子大多都尚未辟谷,對吃食的需求要大上許多,所以門内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大批量的采購一批平常的食材,但一般都是些米面糧油加一些瓜果蔬菜。因着分開采購的緣故,同樣的食材的價錢也會有所相差,所以才會将所有采購來的食材一一登記在冊,以免拿錯用錯,年底核算時會對不上賬。”
門内采購的賬務都是陸影在管,曲徑很少過問,這還是頭一次聽說分開采購的事情。
慕閑接着又道:“至于二師兄所食的生了蟲子的米,應當是一些年長生了蟲的米沒有及時處理,反而被以寂峰的師弟們拿來給關禁閉的弟子們吃了。”
慕閑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我特意給了後廚的師弟三兩銀子和幾顆丹藥,本來是想着三兩銀子足夠他一個月的夥食,還能剩下來點讓那師弟拿去,這樣他一定能照顧好二師兄。如今看來,這是拿了我的錢,翻過頭便忘了。”
曲徑明白,這偌大的一個宗門,弟子衆多,瓜果蔬菜不易放置,但米卻是一定要囤的。弟子們有時外出遊曆,有時下山探訪,時不時還有其他宗門中人前來拜訪,人員出入變動不好計算,有些常年的舊米再正常不過。
但舊米也不易浪費,禁閉本就是在處罰弟子,吃些舊米也确實說的過去。
道是道,理是理,每一樣都說得過去,但慕閑到底是沒說出她想知道的消息。
慕閑見曲徑的神情明顯是還未寬心,于是便道:“從明日起,二師兄的吃食我親自來送,這樣便不至于吃到舊米了。”
曲徑忙道:“他既是我的胞弟,自然應當我來送。”
慕閑倒也不同曲徑搶這活兒,反而順着曲徑道:“也好,那就叫師姐來送飯,如此一來,我隻需要送師姐去見二師兄便可。”
曲徑:……
這同你來送又有多大的區别?不過是多了個她罷了。
曲徑問他:“那三兩銀子你不去要了嗎?”
慕閑少見的挑了挑眉,他歪過頭,神情溫柔而又帶着些許的無奈:“自然是得要回來的,我又不是冤大頭。”
曲徑忍不住笑了,她心道門下的這些弟子,通過各式各樣的由頭,應當是沒少诓他的錢。
二人來到書房時,屋内空無一人。
慕閑将手中的食盒放在牆角下,他走到一張矮桌後面,從桌下取出了一沓白色的宣紙,研墨後,執起了筆,拿出了一本從前由曲徑抄寫好的宗門要義,開始在紙上抄寫。
曲徑在一旁的矮桌前坐下,她瞧着慕閑的動作,心裡猜測着他或許也是在幫自己抄寫,但又不好直接問,若是猜錯了,便顯得她自作多情,于是她取了個折中的法子,誇贊慕閑道:“都說字如其人,師弟的字定然不錯。”
慕閑哪裡猜不到她的這些簡單心思,但他也不戳穿。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嘴角,索性便沒有擡頭,手上繼續抄寫着要義,語氣輕快的同曲徑說着:“我雖不會模仿筆迹,但七百遍的要義很多,我少抄一些,隻要筆迹的差别不是特别大,便可以穿插一些單頁進去,想必以寂長老也不會一頁一頁去翻的。”
前人有言,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這話用在除魔上未必全然能有所應驗,但若是用在他們這些弟子和長老之間,倒是分外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