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夏是被一道尖厲刺耳的哭聲吵醒的。
他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可是眼皮卻猶如千斤重,無論如何也睜不開。
“我的孩子呀,你就這麼狠心抛下我們走了,讓我和你爹可怎麼辦呀!你讓我百年之後怎麼下去給你死去的娘交代啊!嗚嗚嗚嗚,我可憐的孩子,你的命怎麼那麼苦呀。”
那道哭聲的主人還在于夏耳邊不斷重複着,于夏很想起來讓她不要哭了,真的很吵。
正當他在内心吐槽的時候,那人終于停止了哭聲。
于夏還沒來得及松口氣,那人卻又說道:“親家,我們今天把人交給你們的時候可還是好好的,這一天不到人就這樣了,無論如何你們都得給我們個說法。”
說完竟是又哭了起來。
周圍的人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哎喲,這大喜的日子怎麼搞成這樣。”
“我看呀這倆人是八字不合,不然怎麼一成親就成這樣了。”
“不能吧,我聽說周氏特意去找大師算過了,就是八字相合才結的這門親,不然誰會娶個傻子呀。”
“唉,年紀輕輕的,真是可惜了。”
在各種嘈雜的聲音裡,于夏終于睜開了眼睛。
隻見一個狹小的屋子裡,到處都是人,而自己旁邊一個三四十歲的婦人正趴在床沿上哭得震天響。
隻聽這聲音是個人恐怕都覺得她傷心至極,但是在于夏的視角卻發現這婦人臉上沒有一滴眼淚,就是在幹嚎。
而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兩個五六歲的小孩正抱着一個癱軟在地的婦人哭着,一邊哭還一邊叫着阿娘。可是那個婦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隻是呆呆地望着于夏所在的方向。
這時旁邊圍觀的人群中也有人發現于夏醒了,被吓壞的那人默默後退幾步,顫抖着聲音提醒旁邊哭喊的女人:“于家嫂子,你家哥兒眼睛怎麼睜開了?”
而旁邊的人正哭得投入,根本沒聽到。在衆人的連聲提醒下趙翠芳才停止了哭嚎,她錯愕地擡頭卻猝不及防地跟于夏四目相對,被吓得從床沿上掉了下來。
“救命啊!詐屍了!”她不斷地尖叫着後退。
旁邊的人趕忙小心地安撫住趙翠芳:“嫂子,你家哥兒好像沒死。”
聽到這人的話,她不可置信地擡起頭,眼睛死死地盯着于夏。
在确認自己沒有眼花之後,她壯着膽子上前幾步,試探性地摸了一下于夏的手,發現是溫熱的,這才松了口氣,扯起嘴角勉強道:“你可真是吓死娘了。”
這人面上功夫做得倒是挺足,但于夏卻沒錯過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和厭惡。
于夏看着周圍人怪異的穿着、炙熱的目光以及這陌生的環境,小心翼翼地開口道:“請問這裡是哪裡?是你們救了我嗎?”
原本還嘈雜的房間内,頓時鴉雀無聲。
見周圍人不說話,于夏慢慢從床上起來,他這一起身才發現旁邊還躺了一個熟悉的人。
見到陸相延臉色蒼白地躺在自己旁邊,于夏想起了溺水前向自己遊過來的熟悉人影。他急忙搖晃着旁邊的人,試圖把他喚醒:“喂!陸相延,你醒醒。”
于夏喊了半天也沒反應,他又擡手探向陸相延的頸側,發現已經沒有了脈搏的跳動。于夏一下子就慌了起來,他一邊回想之前學過的溺水急救知識,一邊着急地朝衆人喊道:“有醫生……有大夫嗎?”
聽到于夏喊叫的衆人這才回過神來,一瞬間炸開了鍋。
“這怎麼回事?”
“他剛剛是不是說話了?這麼多年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話。”
“哎喲,你們看他這是在幹嘛!這人都死了還這麼折騰?”
“诶?怎麼還親上了?”
“真是造孽啊!”
這時旁邊癱坐在地的婦人卻像瘋了一樣上前抓着于夏:“你放開我兒子。”
于夏看着毫無動靜的陸相延,使勁兒掙開了那婦人的手,又繼續給陸相延做心肺複蘇。
人群中一個人也上前攔着于夏:“都愣着幹嘛,還不快幫忙攔着!”
衆人這才七手八腳的上前把于夏拉開,剛剛攔着于夏的婦人緊緊地抱住了陸相延。
于夏使勁掙紮着,眼淚布滿了整個面龐:“你們放開我,快放開我!求求你們快救救他!”
趙翠芳一邊假意拉着于夏,一邊歎息道:“這孩子怕不是更嚴重了,怎麼還發起瘋病來了。”
旁邊圍觀的王嬸卻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連忙喊道:“陸家嫂子,你家小子的手指在動!”
緊抱着陸相延的周氏猛然回過神,緊緊地盯着懷裡的兒子,隻見陸相延慢慢睜開了眼睛。
剛剛一直沉默的周氏這才猛地哭了出來,剛開始無聲地流淚,到後面嚎啕大哭,淚水都沾濕了陸相延的衣服。
而周圍的人也被這一幕驚呆了,于夏趁機掙脫了衆人的桎梏,快速膝行至陸相延身邊哽咽道:“陸相延,你不準死,你聽到沒有!誰他媽讓你來救我的?你就是故意想讓我欠你……”
于夏話還沒說完就被猛地被攥住了手指,他注意到盯着自己的陸相延嘴唇動了動,似乎在說些什麼,他湊近了想聽清楚。
還沒等于夏湊過去,他突然感覺腦袋疼了起來,一段段陌生的畫面不斷往他腦子裡湧來。于夏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等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周圍已經沒有了之前那些嘈雜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