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暮眼睛輕輕張開,眼眶紅潤,眼眸裡倒映着晏仰的臉龐,盛滿着心疼。
“啊哈我沒事。”
昭暮不動聲色拉開和晏仰距離,她還不太習慣與他靠的這般近。
晏仰握住她的手腕,低低沉沉又溫熱的嗓音自耳邊輕輕響起,“昭昭,往後我會是你黑夜中的焰火。”
昭暮微笑看着某人,不是,誰能告訴她,為何晏仰談戀愛會變成這樣!
洗完熱水澡,昭暮躺在酒店床榻,思考計劃,無論怎樣她一定要找出真相來,想着想着就累的睡着了。
在睡夢裡她看到了父親,父親躺在冰冷的床上,身上隻有一片白布蓋着,周圍的大人臉都是皺在一起。
昭暮不知作何反應,腦袋空空的,她使勁搖着爸爸的手隻想叫爸爸起來聽昭昭唱得《荔枝頌》,可爸爸一動不動,昭暮慌了,搖得更用力,叫的更大聲,哭得更無助。
後來阿奶也來了,她從未見過阿奶如此流淚,臉全部皺一起,但是很沉默。
她掙脫了母親的手,握緊阿奶的手,阿奶手有些硌,可是很溫暖。
在八歲那年,昭暮失去了最愛的父親,家裡剩下她和母親。
小小的昭暮感到很孤獨,母親與她不親近,她想法設法要靠近母親,然而母親很少回應,縱使她考試得了第一,母親也隻會偶爾鼓勵幾句。
就這樣,過了大概有半年,母親開始早出晚歸。
又過了大概幾個月,母親把昭暮送到阿奶這裡。
阿奶與母親在房間不知談些什麼,昭暮癡癡地聽着阿奶古老收音機播放的戲曲,婉轉晦澀,纏綿又美妙。
母親走時,她還在入迷的聽着。
母親走了,她才發覺,蹭一下從老舊椅子起來沖出去。
她飛快的跨出門檻邊跑着邊喊母親,隻見母親聞聲轉過身來溫柔笑着,揚手說:“我走了,小昭好好跟着奶奶。”
“媽媽有時間再回來看你。”最後母親說了這麼一句話。
随後便消失在了斑駁老舊的巷子口。
那天的風很大,吹動了母親的裙擺,也帶走了母親。
後來母親一次也沒來過,開始她還會隔三岔五坐在門檻石凳處盯着巷子口動靜,可希望次次落空,往後便不期待了。
再後來聽幾個鄰居老太太議論說母親嫁去了北方,很有錢的人家。
為此昭暮還偷偷躲在被窩裡哭了,原來母親有了别的家人,不要她了。
哭完她胡亂擦着眼淚,沒關系她還有阿奶,阿奶對她很好很好,她喜歡阿奶。
阿奶很厲害,是蘇州人,總覺得她像身懷絕技,隐于江湖的俠客,會十八般武藝。年輕時聽說容貌不凡,還是有名的昆曲角兒,還會蘇州評彈,會蘇繡,後來嫁給了唱粵曲的阿爺,也是後來的粵劇大家。
隻是阿奶有時很嚴厲,一首曲子練上百遍甚至上千遍,總把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挂在嘴邊,來訓誡她。
不過昭暮喜歡這樣的阿奶,喜歡戲曲,喜愛這樣的生活氣息,和這個充滿人情味的南方小鎮。
更是暗自發誓長大要成為很厲害的戲曲名角,不辜負阿奶期望,成為她的驕傲!
本以為日子就這樣平淡的過下去,然而世事難料,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很平常的一天,昭暮上六年級了,匆匆忙忙起床刷牙洗臉趕去上學,阿奶在院子做晨練,邊聽着昆曲經典曲目《南柯記》。
《南柯記》講述了淳于棼南柯一夢中的一生,經禅師點破,幡然夢醒立地成佛的故事。
昭暮走的時候還跟着哼唱了幾句,阿奶訓她:咬字不夠清晰,節奏錯亂。凡事做好準備再行動。
她左耳進右耳出,腳底抹了油似的跑了。
那天,昭暮正和同學們上着音樂課,歡快唱着《童年》,忽然班主任出現課室敲了敲窗把她喊出來,叫她趕緊回家一趟,她的阿奶出事了。
昭暮不記得當時是以什麼心情跑回來的,整個人非常慌亂緊張,邊哭邊祈禱着阿奶沒什麼事,不要抛下她!不要抛下她!
“阿奶,阿奶嗚嗚。”帶着哭腔的小昭暮焦急沖進來,太慌亂沒留心腳下門檻,直直的摔了下去,“嗚嗚——嗚嗚——”昭暮趴在地上,臉壓在手肘上撕心裂肺哭了出來。
“昭昭?是昭昭嗎?”隔壁汪奶奶聞聲慢慢走進院子。
昭暮哭得一抽一抽的,汪奶奶拉了她起來,拿出手帕幫她擦拭糊了一臉的眼淚鼻涕。
看到她那紅一塊那磕傷一塊的手肘膝蓋,忍不住心痛道:“昭昭沒事的,别哭,别哭哈,你阿奶會沒事的。”
聽聞這話小姑娘不知受什麼刺激,嘩嘩哭得更厲害了。
她很害怕,很害怕阿奶會像父親一樣,悄無聲息的離她而去,隻留下她的悲痛。
哭着哭着昭暮突然反應過來,掙開汪奶奶懷抱,左顧右盼,進進出出,“我阿奶呢,嗚嗚——汪奶奶嗚嗚,我阿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