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陸的盡頭有一道深不見底,綿延數千裡的巨大裂谷,被人類稱為深淵。
深淵裡的生物被統稱為惡魔。
陽光照不進那裡,但底下有不少适應了黑暗環境的熒光動植物,色彩斑斓豐富到比大路上的鮮花都要豔麗。
約瑟希就是在那樣的環境下誕生的。
他們惡魔跟人類不一樣,當魔力聚集濃郁到一定條件後,就會誕生出惡魔果子,外形類似于大陸上的鳥蛋,大小、色澤各不相同。
能不能度過漫長的孵化期,破殼變為小惡魔全憑運氣,而從小惡魔厮殺成長為大惡魔更是難上加難。
約瑟希和裡昂是在同一個殼裡出生的,這種情況很少見。
——他們是一顆‘雙黃蛋’。
很糟糕,哪怕幸運躲過外界因素的幹擾,也逃不過一個殼子裡兩個惡魔互相殘殺的命運,直到把其中一隻吞噬殆盡。
約瑟希本應該是被吞噬的那隻,他跟裡昂體型相差很大,就像對方消化不良放出的一個屁,窩窩囊囊地龜縮在角落裡,偷偷摸摸的長大。
好在裡昂除了時不時擠擠他,直到破殼都沒有吃掉他。
破殼那天,約瑟希小小一團還沒一顆葡萄大,蜷縮在蛋殼底部,兩顆紅豆大小的眼珠懵懵懂懂地看着前面拳頭大小的黑色生物,兩隻小惡魔大眼瞪小眼。
一隻眼神銳利兇狠,一隻眼神呆滞溢滿了水光,看起來快要吓哭了。
對于隻有黃豆丁點大腦子的約瑟希來說,智力低下,隻是本能挪動着身體靠近對方,把自己藏在裡昂的絨毛裡,緊緊扒拉着就像以前一樣,這讓他感到安全,仿佛還在溫暖濕潤的保護殼裡。
而對于裡昂,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可能是這樣在殼裡待久了,已經習慣了,沒有這個小黑點硌着自己就覺得哪裡都不對勁,不完整。
約瑟希就像他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需要貼着,吃了隻會變成屎排出去,隻有這樣活生生粘在他身上才是完整的。
深淵裡競争十分激烈,要想活下去,就得不斷吞噬其他惡魔,約瑟希依附着裡昂幾乎什麼也不用幹,打架的時候藏好,别被傷到,其他時候都很安全。
“吃吃......”約瑟希聞到了肉香味醒過來,順着腹部的毛往上爬到大黑球嘴邊,伸長脖子去叼漏出來的肉。
“叫哥哥。”裡昂把約瑟希從身上拎下來,抓到跟前用比約瑟希身體還大的眼珠子盯着他。
兩隻惡魔的體型差得越來越多,裡昂每天都在不斷地打架進食,身體迅速膨脹起來,幾乎一天一個樣。
而約瑟希隻會緊緊抓着他身上的毛,把臉埋進絨毛裡睡覺,食量也小,每次隻需要吃一點點就開始犯困,像個挂件一樣被他戴在身上。
約瑟希結結巴巴地喊了一聲“哥、哥......”,才被放到已經開膛破肚處理好的惡魔肉塊上。
聞到肉香味的小惡魔瞬間紅了眼睛,撲上去瘋狂啃食起來,撐到肚子高高鼓起,再也吃不下的時候,裡昂才把他放回腦袋上,将剩下的食物解決幹淨。
他不是不知道這種相處模式很奇怪,沒有惡魔像他們這樣,大家都是獨來獨往,碰面不是打架就是躲,休息也是保持着安全距離,保不準邊上的誰扭頭咬你一口。
約瑟希有時候睡懵了也會咬他,隻不過由于牙口不好和他的皮糙肉厚,隻能流着哈喇子把他的毛打濕。
一些跟他一樣智力比較高的惡魔會用好奇不解的眼神看着他們。
裡昂知道他們在疑惑甚至是嘲笑他,為什麼讓一個那麼弱的惡魔騎在自己頭上?
他并不在乎,隻是,不知不覺間,約瑟希好像從‘他身上的一塊奇怪的肉’變成了更加重要的東西。
兩隻惡魔就這樣生活了很久,約瑟希就像是裡昂養的廢物小點心,無聊休息的時候會把他抓下來,逗着玩。
當然再廢物也還是惡魔。
約瑟希也在慢慢長大,變聰明,不再像小時候一樣,整天黏在裡昂身上。
他變得貪玩好動。
面對比自己弱小的的惡魔,龇牙咧嘴兇得很,無惡不作,惹到打不過的才跑回來找裡昂解決。
别的不行,逃跑速度在同等級惡魔裡名列前茅。
約瑟希很清楚自己幾斤幾兩,隻敢在裡昂活動範圍内溜達。
他很喜歡到處撿惡魔果子吃,不同顔色有不同的口味,有的像果凍滑溜溜的,有的像水,還有的也不知道像什麼,有好吃的也有難吃的,每次都像開盲盒一樣,約瑟希對此很上頭。
當然,主食還是去蹭裡昂捕殺來的惡魔肉,等級越高的肉蘊含的能量也越多,約瑟希每次都挑着最好最嫩的那塊咬,裡昂食量大,吃哪裡都一樣,對此很縱容他。
明明都是惡魔,确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性格。
約瑟希喜歡搗蛋、欺負小惡魔,但并不嗜殺,讨厭鮮血糊了一身,黏膩、腥臭的感覺,裡昂則相反。
看着約瑟希一天天長大,卻還跟小時候一樣沒用,仿佛離了他就活不下去的模樣,裡昂安靜地趴在石頭上,心裡生出了異樣的情感。
這種感情一天比一天沉重,沉甸甸全堆積在心裡,難以言說。
約瑟希葡萄點大時,睡在裡昂絨毛裡,裡昂睡在樹洞、地洞、山洞各種犄角旮旯的洞裡。
約瑟希小兔子點大時,睡在裡昂蜷縮起來的懷抱裡,裡昂還是睡在樹洞、地洞、山洞各種大洞裡。
約瑟希停止長大後,裡昂已經變成了大惡魔,能夠化為類人形态,他帶着約瑟希離開了那個供惡魔幼體互相殘殺競争、野蠻無序的地界,來到外面,和其他惡魔一樣打架、争地盤、住到房子裡。
等到約瑟希好不容變為人形,裡昂把他送去了魅魔學院。
之後,裡昂去了聖都,再也沒有消息傳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