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真回憶一陣,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當時我隻顧着查看茂謙有沒有被打傷,如今乍一回想,腦袋空空,記不清了。”
同一天夜晚,第二封勒索信送到杜公館,輾轉兩個小時之後送到王天行和喬韻芝手裡,上面内容與第一封相差無幾,隻有時間變為兩天之後的下午五點,地點改為位于上海東郊的一座名為“藝海”的戲院。
相比三線鋼廠,那裡離市區近得多,唯一相同的是同樣已經廢棄多年,不時有鬧鬼的傳聞,不禁讓人感歎,綁匪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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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之後,喬韻芝與杜玉琴同乘一輛汽車,出發前往藝海戲院。
她還是那身便于走動的輕便着裝,白色刺繡平底鞋的鞋面略有磨損;杜玉琴卻包着頭巾、戴着墨鏡,俨然一副要去郊外野遊的架勢。
有了第一次交贖金驚心動魄的經曆,喬韻芝更加緊張。她不停擦拭着手心細汗,看杜玉琴氣定神閑的樣子叮囑起她來,“杜三太太,待會兒見了綁匪,你千萬别同他争執,他說什麼便是什麼,隻全依着他就是。經過上次的交手,我感覺他們手段狠辣,是真能幹出拿錢撕票這樣的事的!”
她絮絮叨叨的模樣惹杜玉琴心煩,嫌棄答道,“哎呀你慌什麼?叽叽喳喳的,吵得我都暈車了。”
不過拿錢撕票四個字她倒是聽進去了,頓了頓聲複開口道,“綁架不是一般隻要錢嗎?”
“那也有要命的。旁的不說,我在報紙上就讀到過好幾起綁架案,最終人質被撕票的報道。一個說是那綁匪被人質看到長相容貌,不能留他活着,于是幹脆直接殺人滅口;還有一個說是在贖金裡摻了假/錢,被綁匪看出來,惱羞成怒才殺的人。總之存在許多不可控的情況,所以杜三太太你一定要小心,茂謙的命就握在你我手裡了。”
杜玉琴聽完并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而是自顧自側過臉去,戴着墨鏡假寐。
沒過多久,王天行停車走下來,将放在副駕駛位的兩隻皮箱子交給兩個女人,表情嚴肅道,“放心吧,這次我們來的人沒那麼多,都是昨晚就偷偷在這附近住下,如今穿着便衣在附近溜達,綁匪認不出來的。你們隻管進去,有什麼事大聲呼救,我們立刻就能趕來。”
接過皮箱,杜玉琴說什麼不願意走在前面,硬是嚷嚷着要喬韻芝帶路。
推開已經腐朽的戲院大門,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廢棄戲院,漫天灰塵遮住他們的視線。加上室内光線昏暗,看不清兩米開外的場景,喬韻芝心裡惦記着千萬别再踩到地上陷阱,走得很慢。
已經廢棄的檢票口進來之後更黑,幾乎完全看不見。喬韻芝摸着牆壁一點點往裡進,終于摸索到戲院表演大廳的大門。
紅絲絨的觸感在此刻顯得格外瘆人,她用力推開大門,空曠的表演大廳裡即刻響起刺耳的開門聲,仿佛是在向無數飄蕩在戲院裡沒有離開的鬼魅宣告他們的到來。
感覺到原本緊跟在自己身後的腳步聲消失,喬韻芝回頭查看杜玉琴是否有跟上來。轉身的瞬間脖子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像是被什麼硬物擊中一般。她兩眼一黑,順勢向前撲倒,落入一個漆黑的懷抱之中,消失在門口。
杜玉琴原本就被這些灰塵嗆得咳嗽不止,加上室内光線微弱,她還戴着墨鏡,無可奈何之下隻好停下腳步,将皮箱子放到地上,自顧自在原地摘下自己價格不菲的墨鏡放進随身攜帶的包包裡。
拉上拉鍊的一瞬,微光映照之下,女人包裡一把小巧的銀色手槍閃過一道白光,恰如杜玉琴眼中一閃而過的狠意。随即她重新提上皮箱子,追着那聲刺耳的開門聲而去。
誰知等她進到表演大廳,極目望去卻發現喬韻芝不見了。一股深深的的恐懼感湧上心頭,她又不敢出聲叫人,隻好抱着皮箱子,在離自己最近的一排座位坐下,沖着漆黑的空氣顫巍巍開口道,“小喬、小喬你在哪兒?”
不喊還好,一喊她便瞧見門的另一側地上正放着喬韻芝先前提在手上的那隻皮箱子,那隻能說明帶走喬韻芝的不是綁匪,難道真是這戲院裡的幽魂幹的?
不行,她不敢在這待了,先走出去找王天行求助再說。
打定主意,杜玉琴抱着皮箱子站起來,剛轉身走到門口,隻聽見身後嘩啦啦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傳來,吓得她腿軟。
她戰戰兢兢轉過身去,發現原本整座戲院面對舞台的窗戶玻璃碎裂開來掉在地上,黃昏的餘光全部鑽進來,将整個表演大廳照亮。
杜玉琴順着光的方向朝舞台看去,就看見喬韻芝和霍茂謙被綁住雙腳,雙手反綁在身後,塞住嘴并排坐在兩張凳子上。
喬韻芝雙眼緊繃,看上去像是遭到襲擊之後昏迷過去,霍茂謙臉上布滿傷痕,眼中還帶着深深的恐懼。
而他們身邊,站着之前喬韻芝提到過的身穿黑色鬥篷,戴黑色兜帽的人。
那人摘下兜帽,臉上恐怖的孫悟空面具立刻出現在杜玉琴面前,似笑非笑的表情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
可他并沒有如喬韻芝所說第一次要贖金那樣直接開口,而是先向觀衆席深深鞠躬,然後伸出帶着黑色皮手套的雙手指向喬韻芝和霍茂謙,像是在向所有觀衆介紹身旁兩位搭檔。緊接着他獨自走到幕簾後面,将一個高約兩米的魔術箱推開來,打開箱門,指着空空如也的内部給杜玉琴看。
這詭異又安靜的場景實在瘆人,杜玉琴此刻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她終于在萬分驚恐之中稍稍回神,意識到了什麼。
綁匪這是要……表演魔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