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後,他們沒等來星艦乘務組對當前情況的解釋,反而等到了全艦燈光的熄滅。從艦艙走廊到各處智能屏,似乎還在保持供電的隻有艦内的恒溫恒濕系統。
一切靜悄悄的,隻剩下人的呼吸聲。
一同被關閉的還有艦體内部的信号站,林淩祁的光腦徹底斷聯,溫徹的也僅有一格信号,還因為持續搜索而大量掉電中。
他們看了一眼時間。
距離回到艦艙中大約過去了一個小時,窗外的星錐離他們近了許多,過不了多久他們就将登陸,或者墜毀。
巨型建築上的光像是宇宙海洋中的燈塔,百多艘小船等待靠岸,駛向它們全然未知的命運。
更遠的深空之中,林淩祁看見了巡航星艦閃爍的紅藍光。
他手中的光腦發出了滋啦啦的電流聲,外部信号接入,彈出的提示框林淩祁都還沒點,畫面已經先出現在二人眼前。
“你們好呀,迷途的朋友們,星錐M11跳躍點太空站向您問好。我是将諸位帶來此處的……嗯,始作俑者,你們可以稱呼我為戴維德。”
林淩祁有些莫名其妙,正想和溫徹說什麼,就見溫徹繃緊身體,眼睛緊緊盯着屏幕裡的家夥。
“認識?”林淩祁問。
“嗯。”溫徹應了一聲,“有仇。”
林淩祁歪着頭,橫豎看了一會兒,鄙視道:“不長眼的家夥,敢惹我們溫博士?我去幫你把他做掉。”
溫徹一愣,随即笑了聲:“不用,他現在無法被殺死。”
“怎麼說,不死之身?”林淩祁摸着下巴,又端詳了一會兒,沒從這家夥臉上看出什麼不一樣來。
唯一讓他有些在意的是,這個叫戴維德的家夥頭發也是藍色,陽光潑灑之下近乎白金,配上一張精雕細琢的臉,恐怕聖索沃那些紅遍星際的大明星們都沒幾個比他更賞心悅目。
“算是。”溫徹說,“他現在是仿生體,靈魂源代碼不被清除的話,誰也沒法殺死他。”
林淩祁聽了好一會兒戴維德的演講,撇了撇嘴:“這家夥是個Alpha?”
溫徹有些意外,擡眼與他對視:“你怎麼知道?”
“一般的自大狂Alpha都像他這麼說話。”林淩祁說,“把打劫說得這麼冠冕堂皇,真不像話。”
“歡迎來到我的樂園,一切結束後諸位盡可自行離開,不過在此之前,我與我的盟友對大家有一些‘小小的要求’,煩請諸位配合。”
随着戴維德最後一句話結束,光腦屏幕暗下,星艦内的照明燈也亮了起來。引擎發動的震顫令艙室牆壁也有了動靜,靜置許久的星艦終于再次開動,航道卻沒有變化,徑直駛向星錐M11跳躍點太空站。
人造光冰冷地灑入窗,林淩祁從空間鈕中取出兩隻迷你定位彈,塞在溫徹口袋裡。
星艦緩緩駛入太空站接駁點,乘務員用柔和的聲音提醒旅客們離艦時不允許攜帶行李,窗外的宇宙與巨型建築外立面仿若海天一線,不過更加冷寂。
乘客們盡可能穿上了長長的帶兜帽的鬥篷,整條通道中安靜得有些詭異,除了不知事的孩子啼哭,沒有人發出聲音。
穿過長長的通道,不穩定的供氧和引力令溫徹有些頭暈,林淩祁緊緊牽着他。
通道盡頭六開的長玻璃門外,和煦的陽光潑灑進建築中,他們像是進入了一座漂浮島組成的城市,而非一個太空站。
太空站居民區分散于環跳躍點一圈的巨型結構之中,此時建築中人來人往十分熱鬧,每一個過路的人手臂上都戴着袖标。
身着戰鬥服的士兵将星艦乘客一一檢查過,便把他們趕上了一輛完全封閉的懸浮貨車之中。
溫徹臉色有些發白,不知是環境改變令他不太适應,還是别的什麼原因,一上車他就靠在了角落裡。
林淩祁靠坐在他身邊,用身體為他擋住車上其他投來的目光。
“要喝水嗎?”林淩祁小聲問。
溫徹微微喘息:“别暴露空間鈕。”
懸浮車啟動的聲音完全蓋過了這句話,林淩祁隻能憑借口型讀出。
光腦于是也熄滅了,黑暗中兩個人靠在一起,有人絮絮說起小話,有人在哭,沒有人知道他們要去哪。
黑暗中的一切喧鬧最終都變成了機械雜音,隻有雙手相觸的溫熱是真實的。林淩祁握緊那隻手,掌心的溫度越來越熱,逐漸變得有些燙。
溫徹的聲音響在耳邊:“咬我。”
林淩祁呼吸一滞。
光太少了,隻有車門處的縫隙漏入一點,即便是林淩祁能看見的也不多。微弱的光線隻将溫徹勾勒出并不分明的輪廓,近光部分的皮膚映出雲母粉末一般的亮。
林淩祁隻能憑觸感去找,找他該下口的地方。
他用指尖一寸寸循着皮膚與骨骼的形狀,尋找柔軟,他碰到溫徹涼滑的發絲,一路摸到發根、摸到上一次被他咬出來的觸感錯落的傷疤上。
他又要傷害溫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