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林淩祁睡得很不安穩,做了很多睜眼即忘的夢,陌生空間裡陌生的一切,唯一熟悉的溫徹躺在他身邊,靜得隻有呼吸。
明天,明天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溫徹會醒來一個小時。
他們要去忙很多事,走很多路,一個小時。
睜眼,閉眼,窗外的天色一點點變白。林淩祁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睡着,他把溫徹長長的發絲攥在手裡,捏得發皺。
他一松手,那些發絲就滑走了,一點也握不住。
天亮了。
哈迪斯換上一件偏厚的外套,把身體交回給溫徹之前,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眨眼間,Omega的目光變得茫然,他打量片刻周遭環境,最終将視線落在身邊的林淩祁身上。
林淩祁牽起他的手。
“我們需要進入軍部研究院,哈迪斯說你有辦法。”
林淩祁簡略交代現在的情況,他拼命忍住洶湧而來的情緒,目光卻無法自控,不時偏向溫徹,觀察他、記住他。
牽着溫徹的手都有些顫抖。
溫徹眨了眨眼,很快理清思緒。他被攥得有些發疼,但他沒有掙開,而是全盤接受了林淩祁的力量與體溫。
他拉開房門,門外的風魚貫而入,光從長廊玻璃外來到他面前,為他淺色的睫毛和眼睛鍍上一層金色。
他回頭望向林淩祁,目光柔和。
“走吧。”溫徹說。
林淩祁幫他攏起被風吹亂的頭發,随手盤好,再次牽起他的手。
鷹巢上半部分的建築物幾乎立于高空之中,夜裡爬樓梯尚且沒覺着,有了光再往下走,難免有種随時将要墜落的緊張感。
溫徹卻走得十分自然,這一條回家的路他往返過無數次,但與人并肩還是第一次。
“我在這裡住了一年零四個月。”溫徹說,“身處低谷的時候,人就喜歡呆在高的地方。住在這裡,我感覺我像一隻鳥。”
林淩祁安靜聽他說。
“有機會的話,我帶你去瑟斯瓦納,那裡的重力隻有翠貝卡的百分之七十。”
“好。”林淩祁聲音有些哽咽。
現在的溫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鮮活,他不再掩藏自身,肆意談論起他的過往、他的秘密,他的笑裡不摻雜任何隐憂或顧慮。
他純粹、快樂,自由地與林淩祁分享他的一切。
像是一個人彌留之際的回光返照。
似乎是察覺到林淩祁的低落,溫徹停下腳步,有些強硬地勾上林淩祁脖子,逼他低下頭。
一個吻輕得一觸即分。
“你會帶我回家,對嗎?”溫徹捏着他的臉頰。
“對。”林淩祁說。
“那就别擔心了。”溫徹說,“我們林總司可不是膽小鬼。”
林淩祁終于被他逗笑了。
***
穿過鷹巢區長而複雜的街巷,他們來到一扇貼着小廣告、略顯老舊的門前。
溫徹擡手敲了兩下,不多時聽見了一串腳步聲,門上的機械眼轉了轉,最終停在溫徹的方向。
門打開了,一個皮膚極度蒼白的男人站在門内,身穿白大褂,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他胸前的工牌上沒有名字,而是一串代号:研究員917。
“你好久沒來了。”他對溫徹說。
溫徹:“我來給你送點好東西。”
房間裡充斥着許多亮着光的晶管,進門處的走廊窄得隻夠一人走過,稍不小心,就要碰到櫃子上的東西。
相比于兩個瘦子,林淩祁要更困難些。他小心翼翼走咋狹窄的通道中間,什麼也沒有碰到。
溫徹沒有時間,他的朋友也不是喜歡閑聊叙舊的人,在進入客廳之後,立即打開了晶體隔膜,将外界隔絕開來。
溫徹從空間鈕中取出一枚立方體,約莫隻有一顆水珠那麼大。
林淩祁沒見過,但直覺告訴他,這東西來頭不小。
屋子的主人盯着瞧了片刻,他一時也看不出什麼名堂。
溫徹并不解釋,他将這顆立方體捏在兩指之間,懸在桌子之上,正對着一隻茶杯。
随着一下點觸,一層淡藍色的光從中浮現出來,掃過溫徹的瞳孔,鑽向意識深處。片刻之後,小小的立方體在他手中散碎、漂浮起來,以很快的速度吸起桌上的水杯,将其吞噬。
杯子消失之後,原地沒有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