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色的天空壓得很低,沉甸甸得讓人有種随時會傾軋而下的感覺。
連綿月餘的雨雪終于暫歇。
蒼耳帶着白附子出門玩耍,白術拿着釣竿和網兜,心裡盤算着一會去河邊看看能不能捕條魚來改善夥食。
積雪很厚,幾乎已經沒過了膝蓋。
寒風凜冽,猶如一把把鋒利的小道劃過臉頰。
這個月,在這個村子裡,已經凍死了十來口人。
白術雙眸深邃,白皙的臉被凍得通紅,他看着蒼耳,暗想:如果不是蒼耳在身邊,就算熬過了去年的冬日,可能也熬不過今年的寒冬。
河對岸,忽然出現一抹瘦小的身影,那是一個看起來十二三歲的少女,背着一捆枯枝踉跄地走在雪地裡。
大大的眼睛,小巧精緻的鼻子,樣子倒也生的秀美,隻是瘦得像隻幹癟的鹌鹑,兩邊的臉蛋被寒風吹得起皮,腫脹的手指上有着明顯的皲裂,頭發枯黃得也如亂草一般。
白術對着姑娘還有些印象,當時吃殺豬飯時,坐在他旁邊那個男人的女兒,好像叫做賀秋。
賀秋背着樹枝過橋時,腳底打滑,不慎摔倒,落進這寒冬臘月間的河水。
河面被砸出了一個坑,賀秋坐在坑裡,河水不深,隻淹過她的胸口,但寒冬臘月間的河水能将人凍得深入骨髓。
“蒼耳!快救人!”
蒼耳淡淡地掃了白術一眼,然後伸手往水裡一撈,将小姑娘單手給拎出了水面。
兩人帶着賀秋回了家,白術找了蒼耳不穿的舊衣給賀秋換上,又燃起了炭火。
等賀秋換好衣裳出來時,屋裡已經燒的暖烘烘的了。
小姑娘怯生生地坐在火盆邊,白術在隔壁竈房熬煮姜湯。
蒼耳手捧書卷,神情淡然,擺在面前的茶水已經變涼。
白術遞來的姜湯騰起白霧,在少女凍裂的指尖氤氲開暖意。
賀秋雙手捧着碗,仰頭喝下姜湯,渾身暖洋洋的,眼眶也跟着熱了起來。
蒼耳執書的手幾不可察地緊了緊,眼底翻滾過一縷暗色,卻又轉瞬即逝。
送賀秋回家之後,返程時風雪再臨。
鵝毛大雪中還摻着一些冰粒子,眼前變得混沌,亂雪落了滿身。
冬盡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