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什麼不用?沈楸渝你就知道騙我!我昨天問你好幾遍還燒不燒,你都說沒事沒事,沒事個屁啊!你現在都要燒暈過去了知不知道?”
程栩突然後悔自己昨天晚上加了一個班,如果正常點下班的話,至少還能過來看看沈楸渝的情況,或許就不至于讓沈楸渝燒到這個地步。
他看向門框上那個因為身體發冷而攥緊的拳,一刻也多等不了,生怕下一秒沈楸渝暈過去,于是把手裡的小保溫壺放到旁邊的櫃子上,然後脫下自己的黑色外套,給沈楸渝穿好,還把拉鍊拉到頂端。
程栩又伸手捏了一把沈楸渝的腿,穿得挺厚實,不用換褲了,接着,他又打開旁邊的鞋櫃,放眼望去,全是锃光瓦亮的皮鞋。
要不是身處沈楸渝的家裡,他真的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來到了一個賣鞋的地方。
“我去......你沒一雙休閑鞋嗎?看來這雙拖鞋是個異類啊,你那麼愛正裝,以後把正裝焊身上得了!”
沈楸渝斜他一眼:“休閑鞋的二樓的衣帽間裡,你幫我去......”
“哎呀你先别管那麼多,什麼鞋不鞋的,樓上房間那麼多,我上去還得找,你就穿拖鞋去吧!”
程栩拉起沈楸渝的胳膊,剛想走卻被反方向的力量拉回。
“你不冷嗎?”沈楸渝把頭偏過去咳嗽幾聲,扭過頭繼續對他說,“其實我的外套就在沙發上,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穿上吧。”
程栩把衛衣的帽子戴好,搖頭說不冷,但還是扛不住沈楸渝那不容拒絕的目光。
“行行行,真服了你,我現在就去穿。”
“茶幾的抽屜裡有車鑰匙,記得拿一個出來。”
程栩雖嘴上不情願,但兩條大長腿已經走到了沙發前,他把那件黑色大衣穿好,又順便把圍巾拿走,直到打開抽屜後,才發現沈楸渝說的“拿一個出來”有多麼的恐怖。
真是貧窮限制想象,這抽屜裡的車鑰匙多到跟去義烏批發過來的一樣。
當他每天在那些送不送色素小甜水和小烤腸的十多塊外賣上來回猶豫的時候,沈少爺已經開始在這些豪車上犯了選擇困難症。
“程栩......”
“馬上!”程栩随便拿了一個鑰匙,飛快地跑到門口,給沈楸渝戴好圍巾攙扶着一起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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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栩手氣還算不錯,他開着這輛黑色帕加尼風神,帶沈楸渝來到了距離比較近的私立醫院。
此刻,沈楸渝正躺在單人間的病床上輸液,睡得很沉。
程栩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撐着腦袋靜靜看着沈楸渝睡覺。
他又想起來上午沈楸渝誤發的“再見”表情包,覺得自己有點太過于敏感了。
有些事情千防萬防,都抵不過直抵命門的一擊,更何況這一擊還是沈楸渝給他的。
實不相瞞,在程栩看到“再見”的那一刻,整個人都是麻木的,什麼聲音也聽不到,腦子裡那一根剛續上不久的弦又“啪”地斷開。
幸好,沈楸渝是發錯了。
劫後餘生的感覺滋生着心底不安分的情緒,程栩越想越頭疼,他揉了揉太陽穴,盡力不讓自己回憶起和“再見”有關的任何事情,可思緒的波濤蟄伏已久,已經找準時機企圖沖垮他内心的岸堤。
他隻好裹緊身上的大衣,讓柑橘味遊走在嗅覺神經上,進而麻痹全身——就像是沈楸渝抱着他,自然而然,他也暫時不會像往常一樣,被“再見”這個詞牽着鼻子走。
沒過多久,程栩的目光又回到了沈楸渝的臉上。
這麼多年,沈楸渝嘴硬的毛病還是沒變,尤其是在生病的時候。
高三時,程栩一聽語文課就想睡覺,他便用手撐着腦袋,這樣既能裝得像聽課思考的樣子,還能趁機偷看幾眼沈楸渝。
有一次,他半夢半醒之間,發現沈楸渝也迷瞪着眼,一開始他還感覺新奇,準備下課拿這件事逗沈楸渝,結果他越看越不對勁,發現沈楸渝臉色很差,身子都快縮成一團了。
下課後,他尾随老師走進辦公室,在被罵了幾句不聽課後借來溫度計給沈楸渝,一量三十九度多,這才撬開沈楸渝的嘴。
在陪沈楸渝去保安室等家長的路上,程栩還是想不明白沈楸渝怎麼那麼能忍,他有一肚子話想說出口,但一看到沈楸渝那弱不禁風,一說即暈的樣子後,隻好作罷。
他不想看到沈楸渝那麼糟踐自己的身體,但又怕自己的話說重,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快到中午時,程栩起身看了看藥瓶,還剩一個底。
程栩又俯下身,仔細觀察着沈楸渝的臉,發現臉色已經好了很多,而柔和的日光在那對眼睫下透出一小片陰翳,像小扇子。
這時,他的腦海裡忽然生出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那便是數沈楸渝的睫毛。
反正沈楸渝現在還在睡覺,他就數一數,也不會打擾到沈楸渝。
就這樣,一根兩根三根......直到數到第四十四根時,程栩忍不住發出驚歎。
“睫毛精啊睫毛精......”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
程栩随口一答,樂呵呵地還想繼續數,緊接着瞪大雙眼,後背一涼。
沈楸渝正凝視着他,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明顯恢複了不少生氣。
“那你盯着看幹嘛?”
現在,沈楸渝和程栩之間的距離隻有不到五厘米遠。
雖說這個符的可信度存疑,但他還是覺得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這時,隻要沈楸渝假裝起身,他的嘴一定能碰到程栩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