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醉酒的感覺就像清醒着做夢,喝醉的人不知道自己醉了,做夢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做夢。
我一開始也沒覺得自己喝醉了,端上來的飲品喝着就跟喝甜水一樣,除了飽腹沒有其他感覺,談話間就不知不覺喝光了五、六杯。
直到被禦天敵來之前,我覺得自己清醒的很,還想着怎麼能體面地結束這次面談——老實說我也不太想跟馬克西姆大帝這個人形測謊儀探讨交易外的事情,尤其是所謂的情感問題——結果沒想到禦天敵居然找過來了。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可我抓住禦天敵向我伸來的手時才發覺自己身軀的滞澀,起身後要禦天敵扶着我的肩膀我才能站穩,仿佛這座燈紅酒綠人頭攢動的油吧在我落腳的那一刻就變成了一艘颠簸的船。
彩燈拉長搖晃,成了一條條盤旋在一起晃動扭曲的蛇形燈帶,周遭的笑聲喊聲像被水包裹住後落入我的耳朵裡,沉悶又模糊。
恍惚間,我在彩燈下看到一個濃妝豔抹還穿着不符合年齡的服裝的人類女孩兒,原本好好坐在卡座上,突然讓旁邊客人揪住頭發後提起來往臉上甩了好幾個耳光,口鼻都冒出暗色的血,之後像一個提包似的、鼻青臉腫的護着頭發蜷在地上。
桌邊年輕的人類女性們簇擁過去,試圖去扒開那隻抓住女孩兒頭發的手。
塞伯坦上居然有人類嗎?而且那個人類女孩兒看着好熟悉。
02.
直到一個瘦瘦高高的身影出現,指間亮着一指長的光,像是捉住了月亮,緊接着那隻抓住頭發的手的小拇指就掉在了地上,施暴的客人抱着手躺在地上哀嚎,被打了耳光後下半張臉被血染成暗色的人類女孩兒抹了抹鼻子,轉頭就拿起玻璃煙灰缸,在其他人的尖叫中,将煙灰缸一下下掄到還哀嚎着的客人的腦門上。
讨厭的慘叫聲越發高昂,刺得我腦子都在疼。
瘦高的身影依舊伫立在所有人類面前,像一座石頭雕刻的塑像。
我眯着眼睛觀察了一會兒,轉頭看禦天敵。可他注意力并不在和我一處,似乎是聽不到也看不見那一桌人類,隻是擡着頭雕,用機翼隔開一個個貼過來問好和打招呼的塞伯坦人,溫和又疏離的微笑着,按住我肩膀用我醉了要帶我回家的借口向他的同類告别。
我拉了拉禦天敵握着我的手,把他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又指指那桌人類的方向。
禦天敵不明所以地打量了下,轉頭就用“看在你醉了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的眼神看着我,一副很是無奈的樣子。
這麼說,能看到那些人類的,隻有我嗎?
03.
再經過一個拐角,進入通道來到油吧上層的平台上,平台上有斷斷續續起降的飛行單位,所帶起的風很是凜冽,讓我稍微清醒了些。
“上來,抱着我。”
頭還是隐隐刺痛着,瘦高的影子和半張臉都是血的女孩不斷在我腦中閃回。我看着禦天敵俯下機體和他伸過來的手,索性什麼都不再想,兩手搭在他胸甲的邊沿上,任由禦天敵用抱幼生體的姿勢托住我的腿。
抱着禦天敵頸部裝甲打盹的時候,風呼嘯着帶着禦天敵的話一起傳進了我的耳朵裡:“你說我沒有芯,我看最沒芯的反倒是你。”
哦,原來他都聽到了。
04.
“你不讀書,跑到這裡來給人陪酒?”瘦高的影子給自己點了根煙,煙霧飄飄忽忽的,遮住影子的臉,“小小年紀就學人當太妹,你沒好下場的。”
影子沒提那個客人的事,我也不太願意細想影子對拖走那個客人的幾個青皮說“處理幹淨點,别像上次那樣”是什麼意思。
抹了下鼻子的血,嘴角腫得很高也疼得厲害,忍不住龇牙咧嘴的,“不當太妹我也沒好下場,誰讓我媽死了,我沒得選隻能到這兒來找飯吃,在這裡上班沒人在意我是不是童工。”
“你媽沒給你留錢?”
我笑了,“她恨不得我馬上去死,剛出生的時候沒把我從水桶裡淹死純粹是法律不允許,咋可能會給我留錢。”
影子笑了聲,感歎一句,“她這麼恨你,幹嘛要生你呢?”
“恨我不是兒子嘛,她恨我出生害她壞了身體不能再生,又恨我是女兒害得她被她老公掃地出門,她舍不得對她親親老公動手,不就隻能折磨我了嘛。”
我笑着繼續說道:“小時候她打我,怕人看見我受傷就用衣架抽我後背。後來她打我我就跑,長大了她打我我就反抗,再後來她就隻敢罵我了——因為我真的會趁她睡覺的時候往她臉上倒開水。”
其實我懷疑我媽猝死的原因很大可能是被我氣死的,但我才不會内疚呢。
影子不說話了,隻是一味地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