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丢下包,大爺似得往沙發一坐,挑眉沖男人勾勾手指,示意他過來。
男人沒理她,徑直走到對面沙發,“我隻有半個小時。”
房間隔音效果極好,幾扇窗子完美阻隔窗外大雨滂沱,屋裡靜得落針可聞。
顧楠在沉默中仰頭,口罩遮住她滿臉疑色,許久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不是沒搞清楚狀況,是你找我,不是我求你。”
“我付過錢。”
男人口吻漠然,銀色面具泛着冷幽的光。
理所當然的語氣從這幅面具下發聲,給這句話鍍上一層陰鸷如冰的寒意。
顧楠手托下巴沉吟,墨鏡擋住大部分刺眼光線,她邪氣一笑。
“有些人很沒有合約精神,比如我,付了錢也要看我的心情。對于我讨厭的人,我一般不會答應催眠,如果必須幫讨厭的人催眠,我會多收取百分之三十的精神損失費,比如…”
她指尖流轉輕輕一指,勾着嘴角:“你。”
話落,男人依舊脊背挺立沒有動作,眼中不見怒色,淡淡掃過顧楠全身,最後停留在那副墨鏡上。
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仿佛威勢自骨髓滲透,讓人不寒而栗。
“不同意沒關系,請便。”顧楠起身作勢要走,眉間輕佻,笑語中帶着盛氣淩人:“記得結一下房費。”
男人視線驟沉。
顧楠無所謂聳肩,“既然求我,就要守我的規矩。”
畢竟,她治不好的失眠患者,沒人能接手治療。
房間氣壓越發低沉,屋内但凡有第三人都不敢随意發出呼吸聲,顧楠注視他,默默數秒。
“結束後打給你。”
顧楠嘴角扯笑,氣定神閑坐回去,“可以。”
暗道,喜歡送錢的傻子,多多益善。
她不是醫生,醫德那麼高尚的詞不配用在她身上,既然多收了錢,她斟酌分析:“半小時不行,你的情況很嚴重,催眠的辦法有很多,适合你的我還沒找到,挨個試下來…”
男人擡腕看時間,打斷她:“20分鐘,你看着安排。”
顧楠:“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你遲到3分鐘,耽誤我7分鐘。”男人眼眸如炬,語速和緩卻帶着讓人無法抗拒的壓力。
顧楠擡眼看着他,男人大約久做發号施令的上位者,早沒了與人和平共處的尋常心,即便平視,男人眼神中依舊是冷傲逼人的睥睨。
靜默對視,顧楠拿包就走。
“錢退你,沒心情了。”
沒走兩步,手腕猛被人?住,腕骨霎時傳來巨痛,她回頭,銀色面具在眼前放大,面具下的眸子散發着危險信号,男人一字一頓:“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顧楠揮腕甩開,她未退半步,臉上挂着邪氣的笑,說教:“求人辦事,對我客氣點。”
男人順着她的力道松手,很快用另一隻手挑起她的下巴,目光銳利:“别太咄咄逼人。”
兩人身形緊貼,隔着一層墨鏡目光如矛,周身火.藥味彌漫。
顧楠單手撐着桌沿,用小臂撞開他的胳膊,動作幅度太大外套被蹭下大半,墨鏡歪了一條腿險些掉下來,男人擡手幫她戴正。
……
她失語抿唇,還是個有強迫症的傻.逼。
随即腰腹發力,趁男人松懈提膝将他踹向對面沙發。
一個白色的東西從口袋滑落,輕飄飄磕在桌角,又順着地心引力滾進桌底。
顧楠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往前走了幾步,單手撐在沙發背上,居高臨下凝視男人。
男人後背靠在沙發上未動,他的眼神很冷,但又不隻是冷,幾分空洞隐藏的恰到好處。
不聚焦的目光看起來仿佛沒有生命力,順從命運的安排随波逐流,留下空蕩蕩的虛無。
她怔了下,别開視線,半晌想通,那是被禁锢的壓抑。
“我這人不吃軟,更不吃硬,你最好聽話一點。”
男人沉默,一雙眸子冷若寒潭。
“既然你有事,再約吧。”顧楠想了想,回頭補充道,“對了,不要太晚,我不能睡覺的時候,脾氣很差。”
男人掃了眼桌下,他脊背後仰,腦袋枕在沙發背上,阖眸不言。
心跳節奏比不上秒針移動的速度。
沒多會,房間門被人打開,進來的人腳步淩亂,“禦時?”
陸禦時掀起眼皮,單手摘下面具,掃一眼腳下狼藉,掐了下眉心,語氣低沉:“有止痛藥嗎?”
邱景循:“頭疼?”
得到肯定的答複,邱景循招呼服務生去拿藥,又吩咐人将房間打掃幹淨。
他納悶:“J的催眠術不是對你很管用嗎?怎麼你的臉色看起來比之前還差。”
“時間太緊來不及,回頭再約。”
“今晚跨國會議,你能撐住嗎?”
陸禦時接過藥片溫水服下,繼續阖眸養神,淡聲:“嗯。”
兩人正說話,服務生拿小包透明塑料袋走過來,“陸少,這是從桌子下面撿到的。”
陸禦時睜眼,輕擡下巴,示意服務員把塑料袋放到桌上。
邱景循随手接過,捏了捏塑料袋内皺成一團的紙巾,不解道:“給垃圾密封?”
“她的東西。”
“J?”
“嗯。”
“J怎麼樣?”
陸禦時盯着天花闆表情冷漠:“一個沒有時間觀念、高傲、素質低的女人。”
邱景循笑着打趣:“能從你嘴裡聽到對女人的批判真不容易。”
兩人邊走邊聊,半小時後回到公寓,書房燈火通明,助理已經準備好開會所需資料,陸禦時打開電腦,看到佛手頭像的留言。
【先生您好,J丢了一個東西,據服務員反饋是您拿走了?那個東西對J很重要,您看能不能幫忙送回鉑爵會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