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外揚起了飛塵,黑土在空中絮絮,光暈變得愈來愈模糊。
祁水一把抱住從風衣下飛出的墨白,極速下降,耳旁的風聲狂吠,閉上眼,仿佛要墜入深淵。
飛行器猛地斷電,似一塊廢鐵從天際墜下,轟隆一聲砸向空地,火光四濺。
祁水的手緊緊地護着墨白,努力睜開眼睛向時安的方向望去,時安卻消失在了視線範圍内。
眼看快要墜地,祁水的身體緊了一下,心砰砰直跳,腦海裡閃過過去種種,身子又緩緩松開,心緒如泉水般湧出,眉頭漸漸舒展。
墨白閉着眼睛,身體縮成一團,嗷嗚嗷嗚地嚎叫着。
“祁水!”
恍惚間,那聲音如閃電沖破祁水的絕望深淵。
祁水的身體停在了離地面半米的距離,緩緩睜開眼睛,模糊地看見一道光圈,和一個熟悉的面龐。
一滴汗直直挂在時安額頭,眼神裡透出不安,雙目瞳孔有些放大,一隻手,緊緊握住了祁水,一道白光在兩人間不斷揮發。
好似沖破黑暗的雲霄,光落在了祁水的臉上。
時間仿佛在兩人之間靜止,祁水的黑發在臉頰飛舞着,眼睛裡滿是光亮,似一汪山野清泉,純淨透亮,紅潤的雙唇飽滿而不妖豔。
時安緊緊攥着祁水的手,衣袖的懷表墜下,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額間的灰白碎發透出一絲絲光澤後又極速暗淡。
時安的神力松懈下來,祁水雙腳輕輕觸到地面。
手中隐約浮現一絲絲白光。
“你把你的神力傳給我了?!”
祁水上下揮了揮手,不可思議的說道。
時安抿了一下唇,收起不安的眼神,冷靜淡漠浮出眼底。
“救人要緊。”
時安動了動手腕,回了回懷表的位置,額見的水珠順勢蒸發。
墨白咕咚一聲跳到地上,圍着兩人腳邊蹭來蹭去。
“我去,老大,我還以為活不了了。還好有你,老大。”
槐安的腳也在一簇簇白光中緩緩點到地上,穩穩地站住,眼神裡的驚恐散去,驚喜地說道。
“我看你平常修的神術是白練了。”
時安看了一眼槐安,冷冷地說道。
槐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抿嘴擠出一個笑。
“還,還在訓練期嘛哈哈。回去肯定好好練。”
對于槐安說的以後,時安早已習以為常,什麼以後之類的話,說了等于沒說,這家夥天資不錯但有些貪玩。
獨獨對那玄武劍頗有興趣,偷偷向時安偷學劍法,被發現後平日裡不知被時安訓話了多少次。
不過這家夥非但不怕時安,還經常接近時安,對别人傲嬌,對自己老大,那可真是笑顔常開。
時安心裡也清楚平日裡槐安是什麼樣,幹脆直接忽略他的誓言。
“少廢話,趕路。”
時安直接把槐安的話堵住了。
*
不遠處都飛行器火光已經熄滅,隻留下一塊塊分不出形狀的碎片。
祁水擡頭看了眼天際,又看了眼四周黑壓壓的一片,絕望地歎了口氣,
“這是個封閉的空間。”
時安點點頭,但神情并未閃過一絲緊張。
甚至有些不以為然,似是看出這是個熟悉的人設下的陣法。
一把抽出腰間的玄武劍,遞到祁水手中。
祁水沒有推脫,一把接了過來。
時安抱着雙手便朝遠處黑山走去,緩緩說道,
“時澤的陣法進步了不少,看來他是不想讓外人随意進黑山窯。”
“前路未蔔,自求多福。”
一路上,墨白都緊緊貼着時安,走出空地,黑山竟是另一副景象。
每走一步,腳印上就長出一小簇綠草,好似在标記着什麼,稀稀疏疏的腳印中,長出零星白花。
熏人的臭氣瞬間褪去,好似一層樓篩選勇者的結界。
黑壓壓的山頭隐約傳來幾聲夜莺都啼叫,輕快耳歡樂。
偶爾三兩隻烏鴉飛過,祁水警惕地摸着劍柄,可烏鴉卻未曾傷人,倒顯得更加親和。
時安垂身扶了一下白花,左右擺弄着觀察了一會,撚了一下花瓣,淡淡芳香襲來。擡頭看了眼遠處黑壓壓的一片。
“方向沒錯。”
祁水放眼望去,遠處的光亮好死要被吞沒,黑壓壓的枝丫遮着本就微弱的光暈,好似要将人吞沒的地獄。
時安扶手起身,看了眼身旁的祁水和槐安,
“跟緊了。”
三人一獸朝着更深的黑暗走去,東側影子微斜,祁水微微蹙眉,玄武劍握在手中,眼神裡閃過一絲堅定。
誰也不知道,山的那邊,會是什麼。
樹叢微微促動,發出來怵怵聲響,幾隻烏鴉坐在其間舔毛,黑色的眼睛和四周融為一體。
芳香愈發濃烈,白花點點,将要成為黑暗中唯一的亮色。
周圍的環境暗地快要難以分辨了,腳下的路愈發模糊,一陣陣風有規律地襲來,發出咻咻聲。
時安還在大步走着,陰暗中,隻發出哒哒的鞋子聲,沒有一絲遲疑,眼眸中堅定的看着遠方。
祁水快步跟在後面,雙唇緊閉,好似時刻準備着,和突如其來的猛獸搏鬥,同歸于盡。
阻力越來越大,時安的步伐慢了下來,腳邊的白花乍然消失。
再往前,像是深淵,更像是壁壘。
時安停了下來,手在黑夜裡四處晃動,才伸出半米,就停在了空中。
“前面就是封死的了。”
祁水也把手伸了過去,指腹上下滑動了一番,似是難以戳破的結界。
時安思索了一會,看了眼身旁的祁水。
“隻能破界。”
“可是我沒有神力。”
祁水惶惶道,手中的玄武劍發出細細銀光。
時安瞄了一眼玄武劍,堅定地看着祁水。
“玄武劍法破陣,你身上有我的神力,堅持一會應該沒有問題。”
祁水猛地想起,前幾日時澤來時,玄武劍沖破結界直抵脖頸,有些猶豫。
“好,我試試。”
祁水眼神中閃過一絲希望,雖然有些害怕卻還是堅定地說道。
突然,遠處閃出紮眼紅光,好似沖擊波朝這邊襲來。
振翅飛舞聲打破了黑山的甯靜,夜莺的啼叫聲變得凄慘,婉轉間回蕩着地獄的哀樂。
祁水往後挪了半步,和時安緊緊貼在了一起。
時安垂手捏住懷表,怵一下變成一把雙刃劍。
玄武劍開始抖動,發出低沉的轟鳴,似是感知到了危險。
“槐安,祁水,用玄武劍作陣!”
槐安看向祁水,兩人互相點點頭,祁水緊緊握住玄武劍,槐安用向時安偷學的玄武劍法和時家習得的神力開始做陣。
大片大片的烏鴉閃着紅眼襲來,嘴裡的獠牙呲出,眼神裡滿是欲望,垂涎于眼前的佳物。
若幹年間,這裡從沒有過活物。
時安猛地躍出,沖進烏鴉群,一道白光乍現,一隻隻烏鴉倒地,又飛起,甩着滿口鮮血,繼續飛舞。
槐安緊緊地皺着眉頭,祁水握住劍柄,玄武劍陣法逐漸堅韌,一道銀光沖破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