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金甲和木乙一陣驚呼,紛紛鼓起掌來。
李承允回頭看她,眉梢微挑:“如何?”
“風向還算順利。”江流挑釁地朝他笑了笑,從李承允手中接過弓。
後院熱鬧極了,下人們堵在院子裡把兩人圍在中央,圈越縮越小,江流不得已後退兩步,朝身後的侍女道:“姐姐讓我退退,别一會兒射中了靶心,王爺怪我耍賴皮。”
她朝李承允做了個鬼臉,拉弓、搭箭,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箭離弦的前一秒,江流回過頭:“王爺還沒說,若是我赢了,王爺該如何?”
李承允目光靜靜落在她身上,喉結微動:“随你。”
江流眼中笑意更深:“若是我赢了,你得笑一個。”她說:“總這般冷冰冰的樣子,叫我好生懼怕。”
話音剛落,箭離弦飛出,衆人扭頭看去,見又是穩穩落在了靶心正中。
“好!”木乙再次鼓起掌來。
“王妃英勇!”
江流笑了笑,把箭遞給他。箭過兩輪,位置幾乎都在靶心正中,細看起來,李承允似乎略勝一籌,但江流也不着急,再次拉弓搭箭。
風吹亂了她的發絲,江流垂眸凝神,拉弦的手指微微用力。這一箭略微偏了些,江流毫不在意地大笑兩聲,坐到一旁等待李承允。
李承允擡眸看了他一眼,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拉滿弓,弓弦緊繃時發出一聲低鳴,如玉石相擊,清脆入耳。江流兩手拖着臉頰專注地看着他。
李承允确實長了副好皮囊,看着他張弓拉弦的模樣,便能幻想出此人在戰場上虎步龍行、所向披靡的場景。道當真是意氣風發。
江流歎了口氣,暗自惋惜,來生還是莫要生在帝王家。
箭如流星般飛出,直直落在靶子上。江流在衆人帶着疑惑的驚呼聲中擡起頭,才發現李承宇這一箭穩穩紮在了江流的箭旁,幾乎是并排而立。
李承允目光微垂,看着靶心上的箭矢,嘴角勾起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弧度:“如何?”
江流走上前,眼中藏着一絲淡淡的笑意。她走到李承允身旁,伸手捧住他的臉,兩指壓着嘴角往上擡。
“好看多了。”
院外的風漸漸大了起來,江流在暖閣裡懶懶地躺着,随口問:“皇上叫你進宮,是為了姚淩的事?”
李承允捏着她的手指,神色未變:“是。”
也不全是。
上完早朝,孝仁帝假惺惺地對姚平川說了些安慰的話,随後把把李承允叫到了内殿。
皇帝神色冷淡,手裡碾着一串佛珠,咔哒咔哒的聲響在靜谧的殿中顯得格外明亮。
“你與朕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有些話作為天子不好講,但作為兄長,朕不得不說與你聽。”
“民間都在傳瑞王與王妃貌合神離,不願成婚。朕一開始還擔憂你無意于她,便想着把她送去北疆,正好名正言順解了那樁婚約。但你幾次進宮,說得都是此事的不妥之處,朕從未見你對何事如此上心,想來分明是對她有情。”
李承允垂着眸,眼睫擋住了孝仁帝銳利的目光:“是臣失态了。”
“有情不要緊,但情意應當送對人。”孝仁帝背手朝李承允走過來,他步步緊逼,兩人距離不過一寸之隔:“你昨日為何那樣護着她?”
李承允呼吸不急不緩,他立在原地,淡聲道:“臣愚鈍,還請皇上指教。”
“你當真覺得江流願意待在你身邊?”皇帝一手輕輕搭在他肩上:“她父親生前權傾朝野,結黨營私,私下更是與景王相交甚密。先帝駕崩,景王私通外族,攻入京城,是你帶兵平反叛亂,将景王與她父親斬于馬下。”
“昨日姚淩的慘狀你也見着了,跳支舞能引出這般局?李承允,她是個禍水。”
孝仁帝伸手攏了攏李承允的朝服,随後轉過身在殿内悠悠踱步:“何況她與你是殺父之仇,她必是恨毒了你,日日夜夜都想着如何為父報仇。”
李承允神色不明地看着他。江傳良當年犯的是通敵的大罪。家中男子或斬殺,或流放,女子入宮為奴,太後見江流天資聰穎,便心軟将她送進了長樂宮。
“江流是看在端甯長公主的份上才願意在王府與你虛與委蛇。”孝仁帝道。
“承允,我們才是同路人。将她指婚給你,我已後悔萬分。”
李承允深黑色的眼眸裡無風無雨。孝仁帝幾乎是咬着牙在他耳邊吐出了最後幾個字。
“她可萬萬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