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白氏尤握着她手笑道,“聽說,你今兒又去田裡和幾個兄長姊妹一起勞動了。聽你大哥說,你最近變化蠻大,做起事很認真很能幹,幫那些農人們收割一捧又一捧稻谷,也沒喊一聲累。對了,聽說你腰扭了,有事沒有?要不娘幫你好好看看?”
“……”
宋父也是一臉微笑贊許。
說身為宋家的女兒,理當如此,又給她講了很多人生大道理,一些家訓,什麼孟子的“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
往常喜喜隻要聽見這些,自然要不耐煩打着呵欠,時不時尖酸刻薄怼上幾句,說知道了,知道了,耳朵要起繭子了,爹您再繼續念下去,我會想起那夏天的一群蚊子蒼蠅,嗡嗡嗡,嗡嗡嗡地,就在耳邊叫個不停……
當然,宋父為此倒也不氣,隻一聲聲無奈歎息。
“孺子不可教也!”
對宋母這樣評價喜喜。
宋母自然會替喜喜挽尊說情,“相公,她現在才回宋家,而這些年,我們又沒有在身邊親自管教,要慢慢來,對她多些包容耐心,不是嗎?”
由此,宋母宋父自從喜喜回到學士府後,給的最多的就是,包容耐心,這幾個溫和柔軟的詞彙。誠然,現在的喜喜自然不再像往常那般狂三作四的嚣張作派。她認認真真聽父親母親對她的關懷教訓。
之後,宋父轉移了話題,聊些其他,又問起這次諸兄妹下地勞作,有什麼其他心得收獲。宋時璟,宋珍珍,宋時宴也都答了。甚至連喜喜也答了。唯有宋時簡,一直憨憨傻傻,隻摸着腦袋瓜,半天憋不出句能說明白的大道理出來。
宋父知道這老二的個性,笑眯眯指着訓斥兩句,倒也沒再說其他。
突然,因宋父叫嚷起最近膀子疼,大概什麼老毛病又犯了,喜喜上前關心,不禁擡手拉扯詢問間,她先那支剛揣入袖中的金鳳钗好巧不巧,啪地一聲,從袖中掉落出來。
衆人循着鳳钗落地聲音忙去瞧。
宋時宴挑挑眉,尋思心笑,這不就是我送小娘們的東西麼?
*
原來,落水後的宋時宴與醒來後的宋時宴簡直判若兩人。
落水前,他厭惡她,從喜喜回到學士府,就一直厭她如厭一隻蒼蠅臭蟲,不惜為宋珍珍,當衆掌掴,使得宋喜喜嫉恨在心,發誓要報複并一起毀滅。然而,落水醒後,宋父宋母那次發了狠,要教訓收拾宋喜喜。
宋時宴不僅對宋父宋母千為喜喜求情,萬為喜喜讨要開恩,一而再,再而三,告訴大家,那次,他們都誤會了自己這“三姐”,說“三姐”一直對這個弟弟非常友好,也關心他,他和她那天,不過一場玩笑打鬧,才導緻自己不小心落水。
總之,都是自己的錯……
而他的這位“三姐”,因為才剛從外面來,很多事情與府裡規矩格格不入,她也想改變,因此萬般痛苦,甚至,又是當衆對宋父宋母下跪,讓放過喜喜一回……
看得衆人都眼睛酸澀,落淚感動不止。
誇他實在是善良懂事。更遵循了宋家的那句家訓,“家和萬事興”。
而當然,至此以後,凡事手裡有什麼好的東西,這“宋時宴”也第一時間往喜喜房裡送,小到一根針一根線,一株花花草草,大到,就像這樣貴重的、價值足足四千兩、宮廷制造局才能打制的累絲金鳳钗!
是的,白氏确認自己沒眼花,也沒看錯,喜喜袖子裡這支突然抖落出來的鳳钗,少說,也有四千五千兩的價格吧。
白氏當即眸光敏銳警惕,迅速将其彎腰撿了起來。
“喜喜,老實告訴娘,你這支鳳钗,是從哪裡弄來的呢?”
“……”
她拿在手中,手是那樣沉甸甸的,而一顆心,更是沉甸甸。
霎時凝重嚴肅起來。
宋時宴眼觀鼻,鼻觀心,翹起的嘴角先是一抹微微的、不顯山露水的笑。
這個宋喜喜,小蠢貨,他想,這幾天總和自己假撇清,裝正經清高,還一口一個什麼少和她“接觸說話”,還以為又是怎麼了,不過,就看這支金鳳钗,她時刻把這玩意兒珍珠寶貝似揣在身上……
要我說,宋喜喜啊宋喜喜,你這小傻瓜、小蠢貨,還能有什麼其他别的心思?
要真有,我還對她刮目相看了都。
倒也決心再不當一回事,懶得理她。
想想,又覺得還是得先幫她解解圍吧——
“哦!母親,我猜應該是這樣!”
雙手拱着,正要說什麼。
白氏冷若冰霜盯了他一眼,“你又在為她求情說話了?老四,閉嘴!”
宋時宴忙閉嘴。
白氏把那支金钗不慌不忙揣入袖中,衆人當面,神色倒還平靜,走到喜喜跟前,
“喜喜,你一會兒,到娘的房裡來一下,我們娘倆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