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懷澤替她說話:“倒是我不應該總敬郡主的酒,來人,陪郡主出去透透氣。”
楓黎抱拳行禮,也不管有誰跟着,直接出了大殿。
口舌之争實屬無益,還不如借坡下驢,離開這個甘言媚詞之地。
才在大殿外走下台階往右一拐,就被一個低着頭的小太監撞了肩膀。
身後奉命跟出來的領班太監連忙上前,呵斥道:“大膽!哪兒來的奴才此時在這到處亂跑,沖撞郡主,還不快跪下?”
那太監卻不跪,隻把頭埋得更低了。
他尖聲細氣的:“請郡主恕罪!”
“你這奴才,在哪裡當值的?”
領班太監見狀,氣得就差直接踹在腿上讓人跪下了。
他擡手去扒那人的臉,又被躲開。
“你這個……!”
“什麼事,這麼吵吵嚷嚷的。”
陳煥刻意壓着的嗓音自不遠處傳來,領班太監肩膀一抖,立刻沖那旁躬身。
他實話實說道:“這個小崽子不僅沖撞了郡主,還……”
楓黎打斷了他:“罷了,不過是碰了一下,本郡主還沒那麼脆弱。”
她瞧這個年歲不大的太監一直往下低頭,沒再追究,還擡手拍了拍他的腦袋。
“去吧,往後多注意。”
“是,謝過郡主!”
小太監的聲音裡立刻染上了松快。
他低着頭快速離開了。
陳煥微眯起眼睛追着看了片刻,收回視線。
他聲音淡淡,不卑不亢地提醒:“郡主倒是和善,可宮裡總得是尊卑有序。”
不止是提醒郡主,更是在提醒自己。
“況且,此人形迹可疑,若有問題,怕是有礙郡主安危。”
“我倒是不知,誰能威脅到我的安危。”
楓黎聳聳肩膀,語氣裡的自信不惹人厭煩,反而十分叫人信服。
她笑道:“再說,若真是形迹可疑,皇上欽定的總管總歸不會叫人這麼輕易就離開吧?”
陳煥眉眼微動,始終沒擡眼看那張會讓他分心的臉。
郡主比夢裡能說會道多了。
或者說,更像是夢中成長了之後的模樣,伶牙利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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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皇上留我在宮中小住,我不能陪您回去了。”
宴席已散,衆臣離去,兩位皇子也離宮回了府邸。
楓黎在一個太監的陪同下送了送楓玖。
她瞥了眼宮外的馬車和護衛,又道:“我們剛到京城不久,人生地不熟,父親在外記得小心。”
“知道了,為父征戰這麼多年,小心謹慎排在第一,你還能不知道麼?”
楓玖四年前險些丢了性命,現下恢複不少,但還是傷了元氣,不如從前那邊般健碩。
他輕咳兩聲,關心道:“倒是你,宮裡不比北地,不能太過張揚。”
停頓片刻,他垂眸,多看了幾眼女兒的臉。
“你不小了,要學着穩重端莊一些。”
楓黎與父親對視,眉眼微動。
她笑:“端莊哪兒是我的性子,父親就别操心這個了。”
說罷,她看向跟随在他們身邊多年的副将林清遠:“護送父親回去吧。”
“是,郡主。”
林清遠垂首抱拳,一副聽她軍令的模樣。
他年紀不大,因天資不錯,被楓玖發現,收為徒弟研習武藝與軍法。
如今也在軍中曆練過幾年,立過戰功,此番作為副将回京領賞。
“你……”楓玖抿唇,半晌,歎了口氣,“唉,罷了,性子如何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改的,但在宮裡總歸要在意一些,惹出禍端為父也幫不了你。”
他看向從小就陪在楓黎身邊的婢女:“你要好好照顧郡主。”
緒白低頭:“是,王爺,奴婢定會盡心盡力。”
楓黎注視着父親的馬車離開宮城。
她站了一陣,身邊陪伴而來的太監就垂着頭跟着站了多久。
直到城門關閉,她才轉身。
是啊,誰也幫不了她。
能幫自己的隻有自己罷了。
她輕笑了笑。
眉眼一彎,少了戰場上的殺伐氣,多了些輕快和靈動。
到底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罷了。
一擡頭,就見到宴席上見過一面的總管太監陳公公站在不遠處。
他身後跟着幾個低眉順眼的小太監,乖乖地站在一塊兒。
也不知在那旁等了她多久。
見楓黎回身,陳煥欠身:“郡主,奴才已經為您備好寝殿,請随我來吧。”
皇上叫他準備雲安郡主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那他就會好好地準備。
都是他應該做的差事,如此而已。
來京城前,楓黎就差人打聽過許多事,大大小小了解個遍。
總管太監陳煥深受皇上信任,一些位分低的娘娘見了他都得客氣一分。
她心知如此,便點點頭,也客氣道:“有勞陳公公帶路。”
“……”
陳煥腳下微頓。
呵,陳公公。
不是夢裡清脆好聽的“司公”,而是陳公公。
他們這等人啊……
就連尊稱,都在提醒他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