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眉,繼而翹起唇角笑了一聲。
陳公公的膽子可真是不小,還敢瞪她。
不過,據她的觀察,陳公公也就對她膽子大。
除她之外,陳煥在哪個主子面前不是低眉順眼的?
不過有趣的是,陳公公瞪人倒沒那麼叫人讨厭。
不像是她曾經見過無數次的诋毀咒罵,反而像是在……
陰陽怪氣地耍小性子。
難道是見過了太多的惡毒,被人陰陽怪氣都不覺得反感了?
比爛可不是什麼好事。
她好笑地搖搖頭,沒放松警惕。
要她說啊,就算陳煥否認,也肯定是有所隐瞞。
應該多多留意四周才行。
所以,回宮一路上,她拿出了在北地時的十二分精神,時刻觀察着附近的情況,有任何異動,她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應。
與此同時……心裡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她知曉當今聖上是明君,所以會盡全力保護皇上的安危。
但其中時機的選擇,還是有可操作空間的。
護駕的時間掌握的恰到好處,說不準還能換個賞賜。
“在想什麼?”
楓玖看出她有心事,低聲問。
楓黎收回視線,笑了笑:“沒什麼,為自己謀劃罷了。”
若她不為自己謀劃考慮,有誰會真的處處為一個女子考量、把一個女子放在第一位呢?
在這世界上,隻有自己才是絕對的靠山。
楓玖斂了下眉頭,越發覺得自己的女兒跟從前不一樣了。
還跟小時候一樣性情直爽溫和又有些小俏皮,但……
心思比從前重了許多。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提醒:“京中不比王府裡,千萬不要莽撞行事。”
“我知道,父王放心好了。”
楓黎知道異姓王對于皇家的威脅,懂得自家在朝中的尴尬,當然明白輕重緩急。
這也是她入宮小住近一個月,都沒有主動出擊而是頗為被動的原因。
皇上攆父皇去北地是為了削掉王位,過去幾年邊關動蕩雖然重用了她……但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必然是不放心他們的,不然也不會召她回京。
如今他們遠離朝堂十餘年,在朝中隻有老友,卻少有盟友。
若是真能有皇上信任的重臣與她達成同盟關系,做事也能放開些手腳。
可惜她被留在宮中,人都見不着一個。
而父親……
并不會全心全意地為她考慮。
甚至她的心思,都不能全都暴露給父親。
話說回來,陳公公算是她能接觸到的唯一一個深受皇上信任的人了。
而且是非常信任,甚至與朝中重臣的分量相當。
楓黎往前方望去。
皇上為了顯示虔誠,祭天一路都是親自步行往返。
陳煥正一如往常地微微躬身跟在皇上身側。
越是宮中大事,就越是少不了陳煥的身影,任誰都能看出皇上對他的信任。
可惜的是,這種信任正是因為他永遠不偏不倚,隻忠誠于皇上。
這次叫她發現了陳煥不對勁兒……
正這麼想着,說時遲那時快,先是隊伍後面有一匹驚馬飛蹿而來,在平靜的隊伍中制造出慌亂,吃痛的慘叫成被掩蓋在驚慌與馬蹄聲之下。
緊跟着,幾個蒙面刺客眨眼間就沖進了重圍,出其不意地刺倒了好幾個禁軍。
“護駕!快護駕!”
以陳煥為首的幾道聲音自混亂的隊伍中響起。
特殊情況哪裡還顧得住壓着嗓說話,其中的尖厲聲音頗為刺耳,顯然不似普通男人。
陳煥與幾名貼身的太監和禁軍緊緊圍在皇上身邊,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緊張的同時,心裡忍不住直罵:刺客數量怎麼比夢裡的還多!
那些禁軍是一群飯桶不成?
提前清空了街市還能讓這麼多人窩藏!
難不成……
是朝中有人對外勾結?
他時刻緊盯着四周的情況,卻冷不丁得感覺到有什麼遮住了空中的陽光。
擡頭。
一把泛着銀光的長刀勢如破竹地往他身後的人刺去!
竟是有兩名刺客趁亂以強韌的竹竿為支撐,直接自空中越過紛亂,直指皇上!
對方的角度控制得剛剛好,顯然是經過無數次訓練才能如此精準。
他根本來不及去想任何事,雙臂并用地将皇上往一旁護。
自己則完全暴露在了利刃之下——
短暫的疼痛像是被人用力打了一拳,緊跟着有熱流劃過冬日裡冰涼的皮膚。
劇痛之後便是麻木,他已經擋了一刀,也不知道從哪爆發出的力氣,竟然還有勁兒不依不饒地擋在皇上面前,一點兒也沒有倒下的意思。
他眼睜睜地看着對方雙手将一把長刀舉過頭頂,直直地從上而下劈砍過來,像是要把他跟皇上一起砍倒在刀下!
禁軍和其他兩個太監都護着皇上,陷入纏鬥。
隻有陳順一邊喊着“幹爹”一邊往這邊跑。
眼前利刃的銀光在陽光下閃爍。
他覺得自己要死了。
最後這麼一刹,腦海中的一切都如過眼雲煙隐沒消散,隻剩下一個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