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中心一處江景房。
落地窗外,夜幕四合,江水奔騰不息。
“她真打算走?”
男人轉過真皮座椅,回身凝望夜景,單耳塞着副藍牙耳機,右手在座椅扶手上輕叩。
對面不知又說了句什麼,他嗤笑:
“告訴她,我明天會去華宜集團附近用午餐。她如果來了,别攔着。”
電話掐斷,他捏了捏眉心,嘴角那絲嘲弄笑意,逐漸壓平。
緩緩擡眼,他長久地凝望着城市霓虹上方,那片被五顔六色的燈光攪得更為詭谲的昏暗天空。
又要到新年了。
他無意識地摩挲着左手腕。
手腕轉動時隐隐的滞澀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十年前,他究竟失去了什麼。
……
辜蘇站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商圈人行道上,擡頭看向面前寫字樓。
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層,仰望時,得把腰向後折去,才能勉強窺見頂上風景。
行人與她都太過渺小。
此處令人望而生怯。
整棟樓幾乎都被玻璃覆蓋,映出今日灰暗天空。
細雨如煙,積雲厚重,滲得人骨頭縫發冷。
她把傘靠在肩上,用手臂壓着,用力搓了搓手指。
深呼吸,一路寒到肺裡,冰得她屏住呼吸幾秒鐘,那口冷空氣才慢慢被焐熱。
已經在這裡等了三十分鐘。
徐泾說,今天中午,穆總可能會在這裡談生意,之後會出去吃午飯,隻要守在這裡,大概率能碰見他。
可眼看着午飯時間已經過去一半,隻有寥寥幾人出入的旋轉門後,卻依然沒有出現那道熟悉身影。
同一時間,頂層會議廳。
招商會議接近尾聲,一直注意着投資人态度的展示方,隐隐察覺到,穆總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而且有越來越不好的趨勢。
是PPT做得不夠清晰,還是沒能讓他看到滿意的ROI?或者是有人捷足先登……
展示方心裡直打鼓。
好不容易等收完尾,勉強撐着自信架子,詢問投資人穆總是否有希望了解的其他内容。
穆盛洲坐在主位,沉吟片刻,起身道:
“我會投四百萬,要10%原始股份,除此之外不做任何幹涉。三年之内要看到你承諾的ROI,否則就撤資。其它細節,等下周合同敲定再跟你談。”
說完,大步繞過會議桌,向外走去。
他的助理匆匆将他的文件與外套收拾好,與在座各位緻歉:
“抱歉,穆總之後還有行程。”
展示人立刻表示理解:
“實在不好意思,是我們這裡拖得太久了——”
話音未落,穆盛洲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口。
助理匆匆在電梯閉合前趕到。
電梯上的數字一級一級向下跳,助理看到他按的是地上一層,而不是地下停車場,遲疑道:
“穆總,您是要步行去找地方吃飯嗎?”
“去接個人。”
他言簡意赅。
剛才透過會議室的落地窗,他早就看見樓下等着的身影。
即使隔了這麼遠的距離,他依然能認出她來——
路人全都被雨淋得狼狽,行色匆匆,隻有她像一根柱子般,杵在最顯眼的地方,動也不動,也不知道找個屋檐避一避風雨。
那把在便利店随手買的透明塑料傘,兩塊錢一把,她從去年用到今天。
他依然是注意到了。
但沒有提給她漲工資的事。
他第一次見她的真人時,她已經是個啞巴。
啞巴是說不出委屈的。
所以他也就理所應當地忽視了她所有的委屈。
他就是見不得她過得好。
她不配活得開心。
跨出旋轉門,助理匆忙撐起黑傘,為他擋住飄飄雨絲。
他駐足四顧,卻見她剛才站着的地方,已經沒了人影。
心蓦地一沉。
她的毅力,隻有這麼一點而已嗎?
不該給她機會的。
穆盛洲心底湧出難以言喻的失望,一扯唇角:
“算了,去停車場。”
“穆總!”
一道女聲自身後響起,他轉過身,眸子微微一凝。
追上來的,是剛才和他開會的投資人助理。
“穆總,這是我們的招商書,您忘記拿走了。”
女助理一路追上來,跑得有些氣喘,高跟鞋看着有些不合腳,踩在地闆上,左右聲音也不一樣。
肉眼可見的窘迫。
穆盛洲斂了神色,雙手接過招商書,道了聲謝,遞給自己的何助理,又問那女助理:
“我記得,戚老闆跟你是夫妻?”
戚老闆,就是剛才在台上做報告的創業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