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美食街人頭攢動。
形形色/色的餐飲店在這條街上連成一片,店内坐不下的,就在店外擺上桌椅,将就着坐了,也能喝個賓主盡歡。
一家燒烤店二樓包廂,烤好的肉串源源不絕地送上來,每個盤子都堆得冒尖,門口角落原本堆着兩紮啤酒,現在隻剩下一紮。
空瓶子在桌下倒着,吃完的燒烤簽子插滿每人面前的簽筒,密密麻麻。
酒過三巡,一群原本和楚沉不太熟的人,自來熟地憶了遍往昔。
大家默契地避開了八年前的殺人案。
有個四十出頭的胖老闆率先點了根煙,語調因醉酒而顯得激昂:
“放心!我那拳館,是專業的!黃金地段,租金就要二十萬一年!還有三十萬内裝!國外進口的專業級訓練器材!要整整——十三萬!别的水電員工消防咱都不提了!保證S市都找不出比我們家條件更好的拳館了!楚老弟,當年你可是當之無愧的拳王,你肯來當教練,就是給我面子!要是能再往裡投個幾十萬,到時候分紅,每年都有錢拿!”
被稱為楚老弟的楚沉,是裡面醉得最輕的。
他沉默地叼着煙,但是沒有點燃。
酒精讓思緒變得輕飄飄的,對方老闆說了什麼都沒注意聽,隻不經意地想到了今天又早早出門找工作的辜蘇。
他出來自己找門路,是因為不想接受那個叫“洲”的施舍。
無利不起早,大家都是男人,他很清楚,一個男人無緣無故為一個女人鞍前馬後,甚至試圖幫她身邊的人安排工作,意味着什麼。
他本想問清楚,“洲”和“何先生”,到底和她是什麼關系,但她明擺着不想讓他和這兩個人接觸,頻頻顧左右而言他。
小東西防他看她手機,跟防賊似的,他隻能暫時作罷。
心情正陰郁,忽被曾程捅了捅胳膊,懶懶瞥了眼他,隻見對方舉着火機,殷勤幫他點煙:
“楚哥,你要不要投陳老闆的拳館?這樣你不僅是教練,還是股東,每年年底都有分紅的!”
“你要多少?”
楚沉擡眼看向陳老闆,說話時,香煙在寬厚唇間彈動,煙霧模糊了他的視線。
也叫他看不清面前人眼中神色。
“我不差錢,就是想讓楚老弟有點參與感,你這樣厲害的人物,可不就得用股份把你拴住嗎?我這拳館是打算長期開下去的,有你鎮着,我放心!”
陳老闆半開玩笑道。
楚沉還是謹慎:
“每年能拿多少分紅?”
胖老闆伸出手指,比了個“八”字:
“按投資比例分,第一年預估,少說八萬!”
投資不是小事,楚沉從前也沒接觸過這個——他手頭從來沒有過這麼多可支配的金錢,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他還在猶豫,就聽曾程附耳道:
“你還記得咱們以前待的那個雄心拳館嗎?前幾年倒閉了,就是陳老闆收購的,現在開得紅紅火火,你去打聽打聽就知道!”
楚沉還想說什麼,那陳老闆笑呵呵地提醒:
“你要是還猶豫,這機會可就被别人搶走了,我大舅家的女婿也想往裡投錢呢,可這錢呢,不是越多越好,我最多隻能接受一個大股東,不然人心不齊,誰都想來摻一腳,容易散夥。楚老弟,過時不候啊。”
曾程在一旁幫腔道:
“楚哥,陳老闆的人脈和實力,圈子裡是有目共睹的,跟着他混有肉吃,你看我,現在都能全款在S市買房了,雖然是個老破小吧,但總比沒有好,你說是不是?”
聽到買房,楚沉神情一動,低下眉眼,主動舉起酒杯,起身和陳老闆碰了一下,酒杯邊緣輕輕撞在對方杯口下方一公分處,再一飲而盡:
“陳哥。我投五十萬。”
陳老闆身子沒動,拿起酒杯抿了口,哈哈一笑:
“闊氣!放心,隻要我拳館開着,你就能坐在家裡數錢!”
曾程擡手,用左拳輕輕擊了一下楚沉肩膀,笑道:
“沒想到你這麼有錢,不愧當過拳王的男人,深藏不露啊楚哥!”
他的左手小指被連根斬斷,看着有些怪異。
楚沉見了,眉毛一動,想起什麼一般:
“這八年裡,你沒再賭吧?”
“哪兒敢哪兒敢!”曾程聽他又提起老黃曆,連忙讨饒,“要不是楚哥,我這右胳膊就沒了,哪兒還敢沾賭!我剛剛不是說了嗎,現在跟着陳老闆後頭做清白生意,絕對正經!”
楚沉嗯了聲,用隻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音量告誡:
“不想喜提中度殘疾證,就管住你的手。”
曾程眼中閃過一絲尴尬,又忙打岔混過去了。
飯局接近尾聲,時間已經不早。
楚沉看了眼手機,置頂的聯系人“蘇蘇”發來了一個問号。
他眸色變得柔和,唇角微勾,回了個句号,把煙摁滅,手機揣回兜裡,起身:
“家裡有人在等,我先回去了,投資的合同,麻煩陳哥拟好,我們約個時間簽了吧。”
“好說好說。不過這個點人多,不好打車,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