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淨遠眼睫微顫,很快收回右手,動作自然又迅速地把紙巾放到左手,用左手擦桌子,右手垂下桌面,被輕輕握了握。
“我以前在這裡兼職。”兩人坐一塊不說話感覺有點奇怪,陶畫想了想,主動挑起話題。
陶畫媽媽走得早,陶廣林不着家,于是陶畫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撿垃圾養活自己。
當時,小小的人兒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有一天不用撿垃圾,可以有份穩定的工作!
但是她太小了,沒人願意要她。直到有一次,她撿垃圾撿累了,一屁股坐在了面館前的台階上,或許是看她可憐,林叔給她做了碗面。
後來,陶畫就在面館裡做起服務員、洗碗工、買菜的、幫廚、打掃衛生的,偶爾還輔導林叔兒子的作業。
這一做就是六年,前個月剛辭職,因為她攢夠上大學的錢了,可以專心備戰高考了。
因為陶畫太能幹了,辭職的時候林阿姨根本舍不得陶畫走,勸了好幾次不成功,氣得她大罵陶畫忘恩負義,這也是她不給陶畫好臉色的原因。
陶畫覺得自己沒有忘恩負義。林叔給了她一口飯吃沒有錯,但是她免費給林叔兒子輔導作業六年,在面館幹的活也完全對得起自己拿的工資。
陶畫不在乎别人怎麼說自己,她隻在乎自己的想法和未來,所以對此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來這吃飯也不過是巧合,一是附近隻有這個好吃,二是怕陳淨遠在巷子裡看見她後,不肯再跟她一起吃飯,索性把人拉進面館,好歹把人先留住。
陶畫心裡清楚,這會要是讓陳淨遠走了,她往後的拯救度就别想加了。
不過這些沒有什麼好說的,陶畫笑了下,繼續說:“所以對這裡的事還算熟悉,知道這家好吃,你以前來過這吃飯嗎?”
“沒有。”陳淨遠搖頭,為了省錢,他很少在外面吃飯。
面館的老闆娘對陶畫的态度不好,陳淨遠心裡不舒服,想說要不走吧,但他剛張嘴,點的兩碗牛肉面就被端上來了。
端面的是新請的服務員,态度挺好的,陳淨遠沒有再說話,而是伸手拆了對一次性筷子給陶畫。
陶畫伸手接過,謝了聲。
面很燙,陶畫漫不經心地攪着,斟酌用詞,“剛剛……那個男的,威脅你了嗎?”
終于說到了這個。
陳淨遠既松了口氣,又提了口氣。
他垂着眸,騰騰熱氣模糊了他的面容,隻聽得一道聲音,“沒有,他是來追債的,他……”
“哦。”他後面那個他字聲音太小,陶畫沒聽清,下意識接過話茬,用輕松的語氣說,“你成績好,以後肯定能考個好大學,有個好工作,欠的債很快就能還完的。”
她認真且肯定道:“陳淨遠,你會有很好的未來。”所以,不要困于現在,也不要永遠停留在這裡。
陳淨遠沉默地嗯了一聲,聽着她絞盡腦汁安慰自己,勾了下唇角,眨了眨眼,眼尾的水汽和熱氣一起消散。
他來時的想法此刻一點也想不起來了,隻剩下滿心溫暖和妥帖,他想好好吃完這頓飯,于是低聲開口:“面要坨了,快吃吧。”
陶畫把這句話理解為不想再說的意思,恰好她想說的都說了,其它想知道的也不可能主動問,于是點到為止,“好。”
面館客人不少,他們來得晚,本來沒那麼快能吃上的,顯然是林叔先做了他們的,陶畫臨走前特地道了聲謝。
林叔擺了擺手,讓下次再來。
陶畫笑:“好。”
她在林叔說不用付錢的聲音裡掃了碼,跟等在門邊的陳淨遠一起出了面館。
陳淨遠側頭看向陶畫,燈光撒在他臉上,襯得他眉眼柔和,“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