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出門時,陳淨遠特地拿上了自己要刷的競賽卷子,并在陳奶奶有些詫異的目光中開口:“奶奶,我中午不回來吃飯了。”
“……好。”陳奶奶走到正在穿鞋的陳淨遠身邊,有些遲疑地出聲,“阿遠,你……是不是找了份新的工作?”
陳奶奶說這句話時,眼睛發澀。
她腿腳不好,年級又大了,平日隻能接點計件的活回家做,賺的錢有限,祖孫倆的吃喝基本上都落在陳淨遠的肩上,加上背的債,還在上高中的陳淨遠日漸消瘦。
不知道何時起,當年那個開朗的孩子就變得過于穩重,把什麼都藏在心裡不說出口了。
陳奶奶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旁敲側擊地問,卻什麼也問不出來,隻能看着自己孫子日漸沉默。
本來昨天陳奶奶還在開心,但連着兩日陳淨遠都要出門,去所謂的同學家,陳奶奶不免起了疑心。
她懷疑根本沒有什麼競賽的事,而是姓鄒的人搗亂,害得陳淨遠丢了工作,陳淨遠怕她擔心,編出來這麼些話寬慰她。
陳淨遠不知道陳奶奶七拐八拐,已經在想他怎麼怎麼吃苦的畫面了,有些猶豫要怎麼開口,但一擡眼看見陳奶奶雙眼含淚,他怔住了,“奶奶?”
“是不是姓鄒的欺負你了?”陳奶奶右手握緊了拐杖,氣得在地上戳了戳,提高聲音問,“是不是他又欺負你了!?”
“沒有的事。”陳淨遠怕她激動,連忙扶着人去沙發上坐,又起身去倒了杯溫水,“奶奶,喝點水,别激動。”
他坐在陳奶奶旁邊,擡手輕輕給陳奶奶順氣,通過陳奶奶的兩三句話,他已經明白陳奶奶的意思了。
“奶奶,我是真的去同學家。”陳淨遠解釋,“我成績好,有同學請我給她補習。”
“請?”陳奶奶抓住重點,“人家給你錢了?”
“嗯。”
陳奶奶張了張嘴,“這……他家裡人知道嗎?是他家裡人跟你說的?”
陶畫的媽媽很早就去世了,親人隻剩下一個陶廣林。想到上次偷錢的陶廣林,陳淨遠皺了皺眉,不認為陶廣林有資格管陶畫,便道:“知道。”
陳奶奶想說點什麼,對上陳淨遠的視線卻沒敢說出口,隻是抓着拐杖的手一直在抖。
還沒回這裡的時候,陳淨遠成績好,人也大方,身邊很多朋友,其中一個朋友成績一般,就請陳淨遠教教他,陳淨遠想着都是朋友,幫就幫了,有空就給他補習。
這人可能覺得不好意思,跟他說給補習費,陳家有錢,陳淨遠沒把這點錢看在眼裡,加上自認兩人是好友,便推脫了。
誰成想,沒過多久陳家落魄了,這人立馬翻臉,在陳淨遠去他家給他補習的時候,污蔑陳淨遠偷錢!
後來陳淨遠才知道,補習費是這人父母提出給的,他們是真心實意感謝陳淨遠,原也是想着按照市場價,來一次給一次,結果這人提了後陳淨遠沒要,他就自己昧下了。
陳淨遠也不知道這錢是他父母給的,他父母也不會特地跟陳淨遠說,還以為他收下了,于是沒人發現他昧下了這筆錢。
一來二去的,他膽子大了,說陳淨遠要提高補習費,讓他父母多拿點錢,他父母看他成績确實提高了,也就給了,結果一次比一次多,他父母心裡膈應,想着親自跟陳淨遠說說這事,這人怕事情暴露父母生氣,就污蔑陳淨遠偷錢。
雖然最後誤會澄清,陳淨遠卻切切實實被人罵了好幾天小偷,恰逢當時陳家出事,陳父陳母死亡,陳奶奶忙得顧不上他,等知道這事的時候,事情已經結束了,該受的不該受的委屈陳淨遠都受完了。
現在聽到補習兩個字,陳奶奶就膈應得厲害,她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是壞的,但萬一呢?或者要是姓鄒的收買了那孩子,那孩子就……
總之,陳奶奶不想讓陳淨遠去給人補習,但她又說不出口,家裡哪哪都要錢,她一個什麼也幹不了的老婆子,難道還要阻止自己孫子去賺錢嗎?
陳淨遠看陳奶奶拉着他不讓他走,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拐了個彎也想到了這裡。
這件事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大事,因為在這之前,他見過更惡心的落井下石,不過他沒跟陳奶奶說。
“奶奶。”陳淨遠輕輕拍了拍陳奶奶抓着自己的手,聲音放低,“她不一樣,她不會的。”
見自家孫子說起那個同學就眉眼舒展的模樣,陳奶奶後知後覺,“你這個同學……是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