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孟老爺子面色鐵青地看着孟青鶴,“你确定要為了她和我作對?”
“不是為了她。”
孟青鶴聲音向來淡漠,看向孟老爺子的視線不冰冷,甚至稱得上是平靜,“我是為了自己。”
孟老爺子目光沉沉,難掩失望,“以前你最聽話了,長大了反而不如小時候乖巧。”
孟青鶴沒有說話。
不被愛的人沒有犯錯的權利,他不敢不乖。
孟老爺子确實用了很多資源培養孟青鶴,但也給孟青鶴帶來了很多痛苦。
他總覺得孟青鶴不夠優秀,比如合理範圍内下滑的成績,比如喂養流浪貓時的心軟,再比如對黎媛的喜歡。
他用盡全力想要除掉孟青鶴身上的這些不優秀,以往順利的手段,卻在這次失去了作用。
孟老爺子了解孟青鶴,自然知道孟青鶴看黎媛的眼神代表什麼,但一名優秀的繼承人不需要感情這種累贅的東西,他應該是冷漠的,而不是為了一個女人推掉公事,還帶着她去玩!
他理解黎媛為了錢不離開孟青鶴,但他不理解孟青鶴為什麼要護着黎媛,縱然喜歡,也沒有必要擺在明面上,孟家繼承人妻子的位置,會由合适的人選來坐,而不是黎媛這種毫無助力的人。
孟老爺子不信他教出來的人不懂這些,“容時清是最适合你的。”
“喜歡對一名優秀的家族繼承人毫無意義,隻有利益才是固定兩者關系的磐石。”他說,“我可以不計較你和黎媛私底下的事,但是你必須娶容時清。”
“我不需要容家給我的助力。”孟青鶴掀起眼皮看他,“而且,全息遊戲會讓孟家更上一層樓。”
孟青鶴本身足夠優秀,孟氏在他手裡已經開始往前,就算沒有全息遊戲,他也不需要犧牲自己的婚姻去換取利益。
沒想到他會直接拒絕,孟老爺子拿着拐杖的手一下就緊了。
他閉了閉眼,“執迷不悟,就在這跪到你想清楚為止!”
孟青鶴扯了扯嘴角,略帶嘲諷地道:“爺爺,我的腿已經斷了,你忘了嗎?”
孟老爺子宛如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淋得他渾身一激靈。
孟青鶴車禍那次,孟老爺子覺得他被人算計還真的中計是一種恥辱,罰他跪了一夜,後來醫生就說孟青鶴的腿很難治好了。
孟老爺子像是剛想起來一般,掃了眼孟青鶴身下的輪椅,“那就去地下室。”
孟青鶴冷靜回絕,“我以後都不會再去。”
那些他已經走出來的過去,他不會再覺得難堪,但也不會再去回顧。
“我不會再回頭。”
那些承載了無限痛苦的曾經,隻會存在過去。
他不會再回頭。
他會跟黎媛朝前。
孟老爺子為這話怔愣了一瞬。
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花了二十年想把孟青鶴培養成優秀的繼承人,卻忘了孟青鶴不是一個任人擺弄的傀儡娃娃。
他是一個有思想的、活生生的人。
他有資格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去擁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去喜歡自己喜歡的人。
多年的上位思想桎梏了孟老爺子的思維,讓他隻記得自己滿腔熱血的培養到頭來成為了一個笑話,他親手培養出來的孩子,拿着他給的槍,将槍口對準了他。
他惱怒地漲紅臉,踹翻桌子,指着孟青鶴說不出話,仿佛所有憤怒都梗在喉嚨處,擠出來就變成了沉重的、悲涼的七個字,“你太讓我失望了!”
孟青鶴隻是看了他一眼,随後操控着輪椅朝門口走。
“孟青鶴,我教過你的!做人不能有軟肋!”
孟青鶴頭也沒回,“她不是我的軟肋。”
黎媛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她甚至能保護他。
孟青鶴說到黎媛,聲音軟了兩分,“她是我的盔甲。”
因為有了黎媛,他才對未來有了期望。
地下室的打罵,書房的罰跪,那些瘋狂的嘶吼與痛苦,都在她出現後逐漸遠去。
孟青鶴其實不知道自己究竟什麼時候喜歡上黎媛的。
或許是因為她被黎父當衆打罵時臉上的倔強,或許是因為她光明正大翹掉禮儀課時的張揚,又或許是因為她在賽車場上的明媚。
他記不清了,隻知道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很喜歡了。
黎媛不喜歡黎父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不喜歡黎父評估貨物一樣評估她的價值,所以她拼盡全力地反抗,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努力往前走時,像是指路明燈一般給孟青鶴帶來了一絲光亮。
這點光亮像一道驚雷,把渾渾噩噩的孟青鶴劈清醒了。
他本來就是極聰明的人,日複一日訓練中消磨掉的生命力開始迸發,他在看着黎媛前進的同時,嘗試拯救瀕死的自己。
他成功了。
他不再發瘋自殘,還擁有了曾經做夢都在肖想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