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想法讓她懊惱起平日她最引以為傲地家境,可很快,她又回想起那個驕傲到有些執拗的自己,倘若那時和滕雲階相遇,滕雲階一定會因為自己的任性落淚吧。
讓滕雲階因她難過的事,覃周自覺做不到。她從未見過熱忱的滕雲階,正是她變熱忱的原因。如果兩個人在一起,一定要有一個人做些取舍,她才是最合适的那個人。
這麼一想,她又覺得大學的相遇恰到好處,給她時間變成熟,也給滕雲階時間走向她,一切都是最完美的安排。
覃周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緒,伸手輕輕拽了拽滕雲階的袖子。
見滕雲階回頭看她,她從兜裡掏出散粉,動作娴熟地打開盒蓋,一邊往滕雲階梯臉上撲粉,一邊借着補妝的由頭,正大光明地與滕雲階對視。
現在這雙漂亮的眼睛裡沒有遷徙的動物,劃過的極光,躍出水面的座頭鲸,隻有她的倒影。
拍完散粉後,覃周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滕雲階的臉上,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向滕雲階透漏她非常開心地信号。
在滕雲階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下,覃周滿意地伸手掐了下她的臉頰。
此時的滕雲階,心思全被面前堆積如山的 TO 簽占據,她的手不停地揮動着,筆下的名字一個接着一個。對于覃周的這些小動作,她根本來不及細想其中的含義。
覃周總有很多小動作,時不時吸引她的注意力,經過這幾天相處她早就習慣。
簽售會逐漸接近尾聲,滕雲階看着最後一位排隊的粉絲離開,終于松了一口氣。
一個相當好的開頭,人來的超出她預料的多,讓她有些欣喜。
但福禍總相依,滕雲階轉了一圈手腕,卻覺每一個關節都仿佛被鏽住一般,難以靈活轉動。她的手指也因長時間簽名,酸痛到失去知覺,動一下隻覺得酸麻。
滕雲階認為自己不得不服老,十六歲時擡着手腕在畫室畫一天素描,她也不覺得累。現在隻是一下午,她就覺得右手要單飛。
覃周貼心地将自己剛跑出去買的膏藥貼在了滕雲階的手腕,替她揉着僵住的地方。
她的手指冰涼,讓滕雲階覺得更加麻了。但看着覃周垂眸認真的神情,滕雲階又不好意抽回手,隻能放任覃周揉捏着她的手腕。好在有熱傳導和摩擦生熱兩個偉大的原理,一會兒滕雲階就覺得腕上傳來暖意。
“待會兒去吃什麼?”覃周問。
滕雲階微微皺眉,思考了一下,将西餐從食譜中幾次排除又拉回來。
西餐和小吃街化成兩個小人在她腦中互搏。覃周太過挑嘴,滕雲階想帶她去小時候常吃的小吃街,又怕覃周覺得不衛生。西餐固然衛生,有氛圍,但她和覃周每次都淺嘗辄止,其實兩人吃不飽。
反複權衡之後,滕雲階心想,反正橫豎兩個選擇覃周都吃不飽,倒不如選擇小吃街,起碼對自己而言,那裡有着别樣的意義。
當兩人來到小吃街,眼前琳琅滿目的小吃,瞬間勾起了覃周久遠的回憶。她不禁有些恍惚,從高三學服裝表演那天開始,她就再沒來過這裡。
“好久沒來了,早知道當初就不學服表了。” 覃周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淡淡的憂傷。
“痛并快樂着。”滕雲階接話道。
兩人手牽手,在熙熙攘攘地人群中穿行,滕雲階注意到身邊覃周的眼睛瞪的有些大,似乎是哪個都想吃,于是想着每一樣都給覃周來一點。
“一串三塊,兩串五塊。” 攤主熱情地招呼着,聲音在熱鬧的小吃街中格外響亮。滕雲階熟練地要了兩串,轉身遞到覃周手中。
覃周從剛剛她說‘痛并快樂着’時就變得沉默,此時啃着手裡的章魚須更像啃着仇人,滕雲階從未在覃周臉上見過如此猙獰的表情。
一滴淚掉在鱿魚須上,帶掉了上面的孜然,覃周地聲音有些嘶啞,喃喃道:“隻有痛。”
滕雲階見狀,趕忙接過覃周手中的鱿魚須,看着覃周用手背匆匆蹭過眼角。
凝視着覃周手背上的淚痕,和她瞬間爬上血絲的眼睛,滕雲階心裡猛地一揪,她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覃周的情緒。
這一次,她可以确認覃周不是在演,是真的在流淚。
“除了遇到你,就沒好事了...” 覃周恢複成往日的寡淡神情,隻是臉上帶了幾分委屈。
滕雲階張了張嘴,卻發覺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時間竟想不出任何合适的話語來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