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讓春溪攙着出門,剛掀簾子,便見院中立着兩個木架子,中間鋪開一條寬大的白色布簾。
此時太陽落山,天色向晚,有人提着燈籠站在布後,布上就顯出了清晰的影子。
見扶搖出來,趙平安提着燈籠從布後走出,到扶搖面前打了個千兒。
“趙平安,你這是要做什麼?”扶搖摸不着頭腦。
“主子請瞧好罷。”趙平安搬來椅子讓扶搖入座,提着燈籠又退回了布簾後。
“砰砰——”
忽然不知從哪裡發出铿锵有力仿似鑼鼓的聲響,随着這聲響,前方布簾上,趙平安的影子消失了,他似乎是極快地蹲了下去,随後,布簾上映出小小的兩個好像是披甲執銳的身影。
有人唱喝:“妖猴哪裡走!”
扶搖微微一愣,看見簾上的兩個燈影動了起來。
“吾乃——清源妙道二郎神,今奉命前來,擒你這潑猴狲——”
小宮女們陸續往扶搖身後靠攏,春華絞着的雙手慢慢放松,春溪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程嬷嬷皺眉雙眼睜大……衆人望着那簾上燈影,唱腔入耳身臨其境,一時都看得癡了。
“這是……”扶搖坐在大椅上往身旁側目,“這就是那趙平安計劃的渾事?”
清溪彎腰回道:“恐怕正是呢,虧他想得出,需要奴婢去叫停嗎?”
扶搖搖頭,“我還是頭一次看影子戲。”
清溪“噗嗤”笑道:“這樣子的影子戲奴婢也是平生頭一次見。”
扶搖不再開口,坐正身子心内歎了口氣。她是真沒見過影子戲,不過這樣的影子戲當真别有一番意趣。
一出《大鬧天宮》唱畢,扶搖當先撫掌叫好,趙平安提着親手做的影人出來,扶搖這才看清了。
原來那影人是由紙闆剪的,不算精緻,勉強能看出人物輪廓,還有那所謂的擂鼓,其實是付貴躲在簾後敲的銅盆。
“趙平安,想不到你竟有這樣的本事。”
趙平安領着付貴到扶搖座前,二人打個千正要下跪,扶搖忙道:“勿跪。還有别的戲嗎?左右長夜無聊,你們再唱兩出來聽聽。”
“奴才遵命。”
趙平安和付貴退回簾後,兩人接着唱戲,夜裡微風漸起,春溪抱了件薄氅披到扶搖身上。
高亢洪亮的戲腔聽得衆人歡喜,竊竊私語聲逐漸轉化為驚歎,扶搖也不管她們,月上時,院中便熱鬧起來。
又一出折子戲唱罷,扶搖啜了口熱茶,正琢磨賞些什麼好,忽然有掌聲從院門處傳來。
院中倏忽靜了一瞬,緊接着“哐當”一聲,銅盆、影人争相落地。簾布那頭的趙平安和付貴伏跪于地,扶搖坐在簾子這頭,看不見院門口,側着身子往院門望了眼,登時從椅子上彈起來。
宮女太監皆惶惶而跪,四阿哥便在一聲聲請安中走到扶搖身前。
扶搖向他行了禮。
“四爺,怎麼這會來?”
“幸而來得不算晚,沒錯過好戲。”四阿哥走到大椅前,坐下了。
“‘快活林’……尚可,你們從前學過?”
這話是問趙平安和付貴,二人急忙膝行到四阿哥跟前,付貴喏喏不敢說話,趙平安回禀:“付貴從前跟家裡的唱戲班學過幾年,奴才聽來有趣,想着為主子解個悶,便私下跟他學了兩出。”頓了頓,趙平安伏下身,額頭貼地,“奴才賣弄了,請主子爺恕罪!”
四阿哥聽罷,偏頭看了看扶搖,扶搖披着氅衣站他身邊。撞上他的目光,扶搖微微一笑,“妾身正不知賞些什麼好,既然四爺來了,給出個主意罷?”